《我与时光相隔遥望》唐子念

7、情不知所起

　　顾涟漪转了转眼珠子，诱惑的红唇一弯：“组队。”
　　在场的人闻此，都兴奋起来，抢着要和顾涟漪一队。
　　可即便如此，顾涟漪还是察觉到了他们笑容底下隐含着的轻视。
　　比赛是要讲究团队配合的，现在这里，顾涟漪除了顾连池和任承易，谁都不认识，更谈不上熟悉。
　　刚才她和任承易的较量，想必这些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实力如何，他们应该有个大致了解了才对，就算她与他们配合得不好，也不应该看不起她，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个女子，让他们不足为惧了吗？
　　比赛最忌讳的就是轻敌。正好，打得你们落花流水，让你们心服口服！
　　顾涟漪很快选好了三人，接着，她朝顾连池抬了抬下巴，问道:“哥，你跟谁一队？”
　　顾连池挠着脖子犹豫，纪骁推了他一把，抢着说:“你哥哥嘛当然是要跟你一队了！”
　　装模作样。
　　顾涟漪心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无所谓地说:“没关系，跟谁都一样，反正……他也比不过我。”
　　顾连池又她被刺激到了，怒极反笑:“那我就偏要跟你一队！”
　　“跟我一队，那就好好打，少不情不愿的！”顾涟漪不客气地冲他说。
　　顾连池突然很想去死，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
　　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笑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有散步的路人好奇地靠过来围观。
　　顾涟漪没跟他磨叽，直接喊道:“开始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立刻进入状态，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开始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顾涟漪在队里担任得分后卫，是队里的主力，这个站位对得分率的要求非常高，主要是灵活，而这正是顾涟漪最具备的。
　　她虽然没参加过正式的团队赛，但也跟着篮球队训练过，基本要领还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敢盲目向纪骁下战书。
　　但终究还是由于团队配合的问题，她第一个球就出师不利，被纪骁截了去。
　　第二个球，因为大前锋防守不力，球在中途就被纪骁的人横刀夺去，那人三步上篮，又一个好球归了纪骁。
　　连败两次，对顾涟漪这队的军心是不小的打击。
　　第三次，顾涟漪慢慢摸到了纪骁的门路，他总是守着卡位的空挡，趁人不备，胯下运球，再把球传给小前锋，就近投篮。
　　这一次，顾涟漪可没那么容易让他得逞。
　　她一咬牙，护着篮球朝前方猛冲，躲过两个人的拦截，从队友开出的空隙中穿了过去，擦着纪骁的肩膀，凌空一跃，扣篮，得分！
　　这关键的一球使得士气大振，顾涟漪和他们配合起来也越来越顺手。在那之后，顾涟漪就没再让纪骁进过球。
　　看见顾涟漪越打越精神起来，纪骁和他的队友们都傻了眼。
　　顾涟漪毕竟是个女子，他们铁定她打不过半场就会体力不支，谁知道她突然像开了挂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进球，投篮投得又快又准，弹跳力也十足的好。
　　这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
　　场下，任承易黝黑的眼，从未离开过顾涟漪半分。
　　他知道，刚才那场较量，根本不是她的真正实力。
　　她对篮球有着极高的天赋，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她都做得滴水不漏。场上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人，贸然组队风险本来就大，她居然还能配合得如此好，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了。
　　更让人折服的是，她心态也出奇的好，比赛时竟然毫不怯场。纤细的身躯在一个个健壮的男子之间闪过，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扬起，动作灵活，转瞬间，只给人留下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纪骁根本没想到，顾涟漪的实力竟然隐藏得那么深，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别看她瘦，四肢可是有力得很，腿又长，还白，光是站在场上就足够魅惑人了。
　　最终，顾涟漪以15:2结束了比赛。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输得心服口服，对她的笑由起初的不屑转变为钦佩。
　　意料之中的事，顾涟漪淡定地走向休息区。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球场周围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团团晕开，染上任承易的眉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侧脸的轮廓越发变得柔和起来。
　　顾涟漪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水喝了一口，便听见任承易略带夸奖的话语:“打得不错。”
　　她当然知道她打得不错。
　　“手下败将，不敢造次。”顾涟漪这样回了他。
　　她好像不领他的情。
　　任承易只是笑了笑，没有下文。
　　快到中秋了，月亮很圆，天上没有星星，一些阴沉沉的云被月光映出了形状。顾涟漪和任承易就这样安静地坐了良久。
　　“你怎么不问我，这一个月去了哪里？”
　　夜很静，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显得格外清晰。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像缓缓奏起的乐曲，蚀人心神。
　　乍一听，静如止水，可仔细一品，又好像蕴含着千情百绪。
　　她为什么不问？
　　她又为什么要问？
　　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没必要问的。
　　最终，她以沉默回答了他。
　　任承易早已摸透了她的情绪，也不戳破，自顾自地说：“我去竞赛了，奥数竞赛。”
　　顾涟漪的眸光闪了闪，咬住了下唇。
　　其实，不论她嘴上有多不想承认，她心里还是想知道，他这一个月失踪去了哪里。
　　或许只是一个交代，就会给她不知名的温暖。
　　如果任承易不说，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个人活活憋死。
　　顾涟漪抿了抿唇，问道：“那，你的竞赛还顺利吗？”
　　任承易说：“嗯，忙了一个月，还算满意。”
　　他都说满意了，那成绩应该很不错吧。
　　“对了，可宁跟你一个宿舍？”他突然问道。
　　顾涟漪愣了一愣，她都差点忘记了，他和可宁还是堂兄妹呢。
　　“嗯。你应该很久没见她了吧。”没错的，听任可宁说，她和任承易已经好多年没见了。
　　“中秋回老宅，应该会见到。”任承易说。
　　顾涟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任承易突然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这邀请来得猝不及防。顾涟漪不清楚他的意思。
　　“爷爷奶奶好久没见到你了，回去看看他们吧？”任承易若无其事地说，“他们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什么跟什么？
　　顾涟漪似乎忘记了，她从前是去过任承易家的。
　　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顾涟漪那天之所以会出现在任承易的家里，是因为那天是任承易的生日。
　　当时，任可宁一家都搬到外地住了，老宅里就剩下任承易一个孩子。他从小优秀，又孝顺，爷爷奶奶疼得不行。
　　以前任承易是不乐意过生日的，而这次是他上初中以来的第一个生日，爷爷奶奶说意义特殊，非要给他大操大办。
　　任家是个名门世家，任承易又是任家的二少爷，最受宠，他的生日宴，自然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来参加。就算没有工作方面的合作机会，能来露个脸也是倍有面子的事。
　　可任承易不愿意见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千推万推，才说服爷爷奶奶把宴会地址改到家里，只邀请一些亲戚朋友来参加。
　　第二天，任妈妈送任承易上学，拿了一沓请柬到班上发，热情地邀请他们都要来。
　　顾连池是任承易的初中同桌，他自然也要去。
　　所以，顾连池的小跟班顾涟漪同学自告奋勇，提出要一起前往。
　　顾连池不同意，顾涟漪就使出她的绝技撒娇大法，闹得顾连池头疼欲裂，最终不得不带上她。
　　“我还记得你当时摔到地上的样子，四仰八叉的，很滑稽，爬起来的时候，整张小脸脏兮兮的，白色的裙子给弄成了咖啡色，像个小泥人。”任承易看着远处，缓缓地说道，像是在讲一个美好的故事，“连池看到你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你来。爷爷奶奶怕你受了伤，赶紧让孙姨带你去洗澡换衣服，你啊，疼得都快哭了，还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爷爷面前，摊开手，红着眼对爷爷说‘爷爷，您的东西掉了’，爷爷的扳指干干净净地躺在你手里，竟然一点也没脏。”
　　是了，当时顾涟漪坐在院子里吃东西，任爷爷走过她身旁时，腰间突然掉下来一个绿色的东西。
　　顾涟漪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的爷爷也有一个。爷爷说这个东西很贵重，不能丢。于是她就捡起那个系着红绳的扳指，着急地朝任爷爷跑过去。
　　顾涟漪却没注意到脚下，被横来横去的丝带绊了一跤，直接摔了个底朝天。
　　“爷爷当时感动得不行，让奶奶去给你找衣服，又让我妈给你扎辫子。她们都可喜欢你了，我妈说，要留你下来当女儿。”
　　那时的顾涟漪只知道那个扳指很贵重，单纯的想要物归原主。却不知，那个扳指对爷爷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任承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语气难得温柔：“爷爷奶奶到现在都还记得你。”
　　难怪他第一眼看她眼熟。
　　顾涟漪盯着鞋尖，将耳边的散发捋到脑后，不置可否。
　　任承易见她似乎忘得差不多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都记到现在了，她怎么就能忘了呢？
　　“你不记得了？”任承易问道。
　　顾涟漪对于他夹带着小失落的语气，感到很委屈。
　　她那时候还那么小，不记得很正常啊。
　　再说，这么不愉快的经历，谁要记得啊。
　　顾涟漪兢兢地开口：“我记得……你家的蛋糕很好吃。”
　　她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傻？
　　顾涟漪偷偷瞄了一眼任承易，发现他眉眼间尽是笑意，棱角分明的侧脸此时忽然给她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顾涟漪搓了搓脸，掩饰住了嘴角的弧度。
　　两人又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任承易的伙伴们就要散场了。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球打尽兴后，他们接下来好像还有聚会。
　　有人在前面催着任承易过去，还有胆大的人朝任承易喊了一声：“把小学妹也带上！”
　　说罢，还冲他们暧昧地笑了笑。
　　顾涟漪的脸又不争气的漫起粉红色。
　　她手脚凌乱地拿好东西，一副要走的架势。
　　任承易在背后喊住她：“涟漪。”
　　又回头应了他们一声：“你们先走。”
　　“哦——”那些人发出了一声长呼表示理解，弄得顾涟漪越发害羞起来，刚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不知道哪去了。
　　可……突然想起来，刚刚任承易叫她名字来着。
　　开学的时候，他看过她的报名表，知道她名字也不奇怪，只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这叫得也太顺口了吧，好像这样叫了她了很久一样。
　　“他们说要去聚聚，一起去吧。”任承易面色平淡的问她。
　　“不了，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顾涟漪不适和应付那样的场合，就拒绝了。
　　再说，她今天刚跟他们交过手，这下又去和他们打交道，她可适应不过来。
　　任承易抬手揉了揉顾涟漪的脑袋，笑道：“真不去？”
　　他还是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况且现在时间才不过八点，还早呢。
　　他揉着她的头的动作很轻，很舒服，顾涟漪突然间很想享受这样的轻柔，可理智告诉她不能享受。
　　她拍开他的手，嘟囔道：“跟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玩儿的？”
　　任承易一笑，不再勉强她。
　　“手机。”他朝她伸出手，命令道。
　　顾涟漪抿着唇，黝黑的眼珠子瞄了他一眼，乖乖掏出手机放在他手里。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阵飞舞，悦耳的手机铃声就回响着整个球场。
　　“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任承易把手机还给顾涟漪，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顾涟漪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少不了你的。
　　任承易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盯着猎物般的眼神盯着她，危险。
　　顾涟漪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夺门而出。
　　谁知道顾连池又在不远处喊住她：“漪漪，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
　　原来顾连池还是蛮关心她的嘛。
　　顾涟漪大声应了他，冲他乖巧地挥了挥手，又望了一眼任承易，发现他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顾涟漪瞬间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小鹿，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