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时光相隔遥望》唐子念

5、失约

　　接下来好几天，顾涟漪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每天心绪不定，动不动就会走神。
　　军训已经结束了，顾涟漪呆呆地坐在教室里，望着黑板神游。
　　讲台上，老师正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书本的内容，千言万语到了顾涟漪耳边，却全都变成了任承易低沉醇厚的嗓音。
　　“九月六号下午……”
　　“高一教学楼……”
　　“我等你……”
　　窗外树枝摇曳，透进教室里的光格外晃眼。顾涟漪拿起水瓶连续喝了好几口水，才让自己神智清醒一点。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顾涟漪漫不经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桌面上的水瓶。
　　她刚才喝水忘了盖好，导致现在瓶里面的水不偏不倚地全泼在了她的新同桌身上。
　　她的新同桌叫杨帆，是个不苟言笑的男生，性格内向，不善与人打交道。
　　顾涟漪跟他说过的话寥寥无几，现在她把他的衣服弄湿了大半，心中尽是歉意。
　　衣服上的水一瞬间蔓延开来，湿漉漉的衬衫就那样紧紧贴在杨帆的胸膛上，全班同学都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顾涟漪的脸色微微僵硬起来。
　　“对不起啊杨帆，我不是故意的。”顾涟漪抱歉地说。
　　杨帆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一如平常的疏离淡漠：“没关系。”
　　接着他没再停留，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走出了教室。
　　教学楼里是有更衣室的，校服也不止一套，杨帆大概是换衣服去了。
　　奇怪的是，直到上课，杨帆都没有再回来过。
　　课上，老师以为杨帆请假了，便没有过问他去了哪里。
　　顾涟漪倒没这么轻松，要不是她的粗心，杨帆也用不着离开教室。
　　杨帆是个好学生，不会无缘无故逃课的。
　　顾涟漪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头慢慢揪了起来。
　　下了课，她不便去男更衣室找他，就给他发了短信，还打了电话，直到抽屉里传来他的手机铃声，她才发现他的手机没带。
　　快要放学了，顾涟漪害怕杨帆出事，便拜托班上两个男同学到更衣室找他。
　　更衣室里只有杨帆一人，他艰难地捂着肚子，坐在地上，额头青筋凸起，眉头紧紧的拧成一个结，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
　　两个男同学急忙过去扶起他，将他送往医务室，顾涟漪不放心，也一并跟了过去。
　　到医务室的时候，杨帆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可即使晕过去了，杨帆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他微微地张着嘴唇，像一个渴求温暖的孩子。
　　医务人员给杨帆仔检查了一番，告诉他们，杨帆是胃病发作了。
　　难怪，她刚刚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
　　医务人员说，杨帆需要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等他转醒，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可以离开。
　　胃痛是要吃药的，可不能空腹吃药。
　　两个男生去给杨帆买吃的了，留下顾涟漪照顾他。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杨帆醒过来后，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顾涟漪给他倒了杯水，关心的问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杨帆此时褪去了不少疏离，淡淡地说：“嗯，好多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习惯性的胃痛而已。
　　刚才他换衣服的时候，胃里突然间一阵痉挛。他平常的胃药都是随身携带的，而今天恰好落在教室了，否则，应该也不至于疼得晕过去。
　　顾涟漪把医务人员叫了过来，又给杨帆检查了一遍。
　　医务人员叹了口气，对杨帆说：“你的胃病已经持续很久了吧？建议你，最好还是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必要的话……做一台手术。”
　　杨帆低着头，没有回应。
　　半响，他木然地说了一句“谢谢医生”，然后，抬头望了顾涟漪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是沉重的，蕴含着悲伤的情绪。
　　顾涟漪有些愕然。
　　那种目光，不该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应该有的。
　　顾涟漪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杨帆的眼里。
　　不久，那两个男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们的班主任。
　　班主任叫陈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帅小伙，人很幽默，又和学生们相处得很好，私底下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康康。
　　康康一来，便提出要一个人照顾杨帆，把顾涟漪他们都遣散了。
　　杨帆有人照顾，顾涟漪也不便多留，确定没事后，顾涟漪就离开了。

　　走出医务室，室外的喧嚣轰然入耳，顾涟漪这才发觉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
　　顾涟漪赶紧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都是未读短信，还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大多都是叶长亭她们打来的。
　　手机在教学楼里是要调成静音模式的，从把杨帆送进医务室到刚才，她都没有碰过手机。
　　对了，今天是九月六号！
　　顾涟漪察觉到完了，逆着人流飞快地向教学楼跑去。
　　她赶到的时候，教学楼里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
　　环顾四周，只有路灯的几盏残光，哪里还有任承易的影子。她也是犯傻了，任承易怎么可能等她等到现在啊。
　　顾涟漪自嘲地笑了笑，垂着头，失魂落魄地回了宿舍。
　　她觉得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宿舍楼下，于甜和任可宁撑着头坐在一旁，叶长亭正拿着手机焦急得左转右转。
　　可宁苦恼地仰起头对叶长亭说：“长亭，你能不能别转了，你晃得我头都晕了！”
　　任可宁知道叶长亭担心，可她又何尝不是一样。顾涟漪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的，她们除了在这等着，别无他法。
　　下晚自习，她们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个小时之后，门就要落锁，现在就只剩下二十分钟了，她们怎么能不着急？
　　叶长亭没有理她，依然转个不停。
　　于甜忽然间站起来，指着远处，像发现新大陆般喊道：“涟漪回来啦！”
　　三人扑到顾涟漪身边，急切地说了些什么，顾涟漪听不到，脑子里全是任承易身影。
　　回到206，叶长亭告诉她，今天下午，任承易在教学楼下等了她很久，一直等一直等，哪都没去，直到上课了他才离开。
　　顾涟漪抓着叶长亭的手，目光呆滞的说：“长亭，我失约了。”
　　“要不是我把水洒在杨帆身上，他也不会晕在更衣室里，也用不着去医务室的，我手机一直静音，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学长他……”
　　顾涟漪越说越激动，抓着叶长亭的手也泛了白。
　　叶长亭连忙安慰道：“只是失约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顾涟漪的身体微微僵住了。
　　是啊，不就是失了一次约吗？她怎么这么在意呢。
　　失约而已，她怎么就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呢？
　　她在怕什么？怕学长生气，还是……怕失去？
　　或者，是因为他白等一场而感到愧疚？
　　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他不会等在那里，却依然傻傻地跑去教学楼找他？
　　为什么只是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把这个约定看得如此重要了？
　　“长亭，我到底是怎么了？”
　　叶长亭当然不知道顾涟漪在想些什么，可顾涟漪这副模样着实让她感到心疼。
　　叶长亭安抚她：“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只是睡一觉就会好了吗？”
　　顾涟漪知道，就算睡到天昏地暗，她那抹不知名的情绪依然还会存在，她还是免不了为他出神，为他而难过。
　　一种情愫，一旦种下了，便再难有转寰的余地。它的枝蔓，会无限伸延，编织成网，将心牢牢地包裹住。从此，一个人，一颗心，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