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时光相隔遥望》唐子念

12、受惊了

　　“嗯，我知道了。”
　　顾涟漪忍着哽咽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她生怕再滞留几秒，就会忍不住对着他哭出声来。
　　不管怎样，该面对的都要面对，就像叶长亭所言，她和曲迎澜注定是要水火不相容了。
　　何况，原本指向曲迎澜的矛头如今都会尽数朝向她，不管她跟不跟任承易在一起，都必定承受那利刃般的锋芒。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勇敢地迎上去，畏畏缩缩只会让人以为好欺负。
　　帖子的事任承易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放榜那天，公示栏前那一块屁大点的地方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一波波地涌进涌出，喧嚣声天，颇有开学时那般阵势。
　　一收到九中官方发来的放榜消息，于甜便拉起叶长亭一干人等以救火般的速度冲到公示栏前，引起周围人一阵不满的指责。
　　不过很快，热闹的讨论声又席卷而来，大部分人都在讨论成绩，只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讨论顾涟漪。
　　无尽的噪声使她的神经瞬间被绞成一团乱麻。
　　高一的年级部主任此时迈着轻快的步子缓缓走来，手里拿着那份精美的榜单，面色从容不迫。
　　然而这样的从容并没有安慰到顾涟漪多少，反而跟很多人一样，一向对自己成绩感到十分自信的顾涟漪越发紧张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成绩如此紧张。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公示栏，藏在裙摆后的拳头攥得紧巴巴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或许正是这个道理吧。
　　贴一张告示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顾涟漪却觉得度秒如年！随着姓名排名的微微展露，人群愈朝前挤来，大半的排名被主任肥胖的身躯挡住，很多后排的同学不得不费力地踮脚张望，滑稽地像只驼鸟一般伸长脖子，还伴随着轻微的羡慕的呼声。
　　“看榜首，榜首是谁？”有人托身高稍微高一点同学帮忙看成绩，人家却只顾着找自己的排名。
　　突然，于甜夸张一声尖叫，继而便一把搂住顾涟漪又是蹦又是跳的，吓坏了众人：“涟漪，你太厉害了！”
　　由衷的夸赞！
　　顾涟漪莫名的看了于甜一眼，随即看向榜首——那张精致的成绩单上，校级第一和市级第一的那栏赫然都是顾涟漪三个金笔大字！
　　顾涟漪这才得以长吁一口气，身后的拳头也骤然放开，却没有人发现，她的掌心早已凝满了细密的汗水，险些瘫坐在地上。
　　终归，努力还是有回报的。
　　这一个月里，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还好，结局没有让她失望，老天爷终究还是善待她的。
　　高中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崭新的起点，而她必须在这个起点延续她的传奇，才不会让人瞧不起。
　　“哟，这是谁呀？高一三班，顾涟漪——两个第一，不错呀。”
　　霎时间，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姿玲珑，面容姣好的女生，双手抱胸缓缓而来。
　　顾涟漪认得她，她不就是开学那天故意给曲迎澜难堪的女生么？
　　女生仰着下巴，神色轻蔑，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说：“就算考了两个第一，那又怎样？也只比您厉害那么一点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另一个附和说：“就是呀，鸳琪姐那么聪明，这次一定考得不错。”
　　女生得到吹捧便得意洋洋起来，目光自信地开始在榜单上向下扫，越往下看，她眼里的自信就越淡却，脸色也越难看了几分。最后她的眼神落在榜单尾部，抿紧了粉唇。
　　顾涟漪悄然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勾起唇角，不禁在心底嗤笑。
　　那两个奉承她的女生，同样面面相觑，神情尴尬地杵在一旁。
　　一个男生这时走上前来：“我们的夏大小姐这一次考得怎么样啊？”
　　不好，是那个皮卡丘男！
　　顾涟漪顿了一顿，往人群里稍微躲了躲。
　　女生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抓紧，死死盯着榜单上的那个名字，看都没看男生一眼。被冷落的皮卡丘男随即望向榜单，咧开嘴大笑了几声，念道：“高一二班，夏鸳琪同学，全校第497名，全市——”
　　男生故意拉长了尾音，嘲笑且略带讽刺地向女生挑了挑眉。
　　夏鸳琪怒瞪着皮卡丘男，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狠狠一咬牙，便拂袖而去。
　　人群里皆是讥笑声。
　　“高一一共也就五百个人，这女的谁啊，考了倒数第三还这么神气！”
　　“这种成绩她怎么进的二班？我看是拿钱砸进去的吧？”
　　“她可是夏家的大小姐，你们说话小心一点。”
　　“瞧你这怂样，这么多人在，她敢把咱们怎么样？”
　　“同样是大小姐，你看看人家顾涟漪……”

　　地球人都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消息传得更快的了。
　　顾涟漪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八卦更让人头疼的了！
　　放榜半小时后，高一三班顾涟漪再夺双冠的辉煌事迹被人传遍了整个校园。
　　一个小时后，高一榜单被人上传至九中贴吧，其反响火爆至极。
　　两个小时后，曲迎澜一方敌军出没贴吧评论区，试图在网上拉起一场口水骂战，不过被顾涟漪残忍拒绝。
　　三个小时以后，顾连池同志出现在了高一三班的门口，引起一场盛大围观。
　　顾涟漪：“干嘛？”
　　顾连池：“邀请顾大学霸今晚赏脸一起吃个饭。”
　　顾涟漪：“不去。”
　　顾连池：“为什么？”
　　顾涟漪：“有事。”
　　顾连池：“……好啊你，有了男朋友就不要亲哥哥了，真没良心～”（挠墙赖哭T^T）
　　顾涟漪嗤笑道：“你缺我陪么？”
　　她环视了一圈被顾大少爷的大驾光临而引出来的一群……妙龄女子们（围观口水群众们），没好气地瞪上顾连池一眼，转身回班，继续研究试题。
　　座位上的顾涟漪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随即扭头怜悯地望了顾连池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狼窝虎穴，你既然来了，就自己闯吧，祝你幸福！
　　顾连池趴在窗外，死命地瞪着这个狠心的妹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汉字，点击发送。
　　顾涟漪手机响起提示音，点开：
　　顾连池：曲迎澜想找你，说是要跟你道歉。放心，我和承易都在，她不敢怎样的。
　　粗略看完，顾涟漪只觉得好笑。
　　回道：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她用不着跟我道歉
　　如果是为了上次贴吧的事，那大可不必。
　　顾连池：去吧，别任性，不去的话……扫了人家面子多不好
　　顾涟漪胸口一窒，愤懑回道：练琴，不去
　　笑话，她用得着给曲迎澜什么面子？
　　曲迎澜居然把任承易抬出来约她，她还就偏不去了，任性一回，他们能把她怎么着？
　　发送后，顾涟漪不在回复顾连池，生气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继续埋头写题。
　　窗外的顾连池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收掉手机，望了一眼顾涟漪便离开了。
　　她的性子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不清楚，你越是逼她她越是会反抗。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顾涟漪去赴这场勾心斗角的鸿门宴。即使有他和任承易在，但他心底还是觉得隐隐有些问题。
　　只是难为了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难怪说做人如同奥利奥，真没错！
　　顾连池走后，风波很快就散了。
　　同班的几个女生路过顾涟漪身旁，旁敲侧击地问她刚才来找她的那个男生是谁。
　　顾涟漪一笑，说我哥。
　　“亲哥？”
　　“嗯。”难道长得不像吗？
　　妈妈可是一直都说他们俩长得很像来着。
　　任可宁问顾涟漪：“你跟你哥说话一向这么言简意赅吗？”
　　顾涟漪看着她亮亮的双眼，认真地回答道：“不，只有我，他不是。”
　　任可宁一拍手道：“嗯，我决定了，往后我也要这般和我哥说话，简直太酷了！”
　　说罢，向顾涟漪挑了挑眉。
　　额……顾涟漪觉得，这好像不算是一个特别理智的选择。
　　顾涟漪诚恳劝诫：“你这样跟任承易说话，不太好吧？”
　　任承易说话都已经够……言简意赅了，任可宁要是再言简意赅一点，那他们之间的对话还能听懂吗？
　　任可宁一屁股坐到顾涟漪的桌子上：“谁说我要这样跟任承易讲话了？我还有个亲哥哥的好吗？”
　　“再说了，要真这样跟任承易讲话，我看全宇宙除了你，估计其他人都要被他斩立决吧？”
　　任可宁越说越激动，最后掐上了顾涟漪的脸。
　　顾涟漪：“……”
　　确实，要好好珍惜生命啊！
　　放了晚学，顾涟漪回到宿舍洗了个舒服澡，便背起包直逼音乐室。
　　本来练琴只是顾涟漪用来骗骗顾连池的借口，谁知道一说出来，她还真是心底痒手痒的想去摸摸琴。
　　时间充裕，她今晚可以放肆玩，至于晚自习什么的，也是可以逃的嘛，毕竟她的班长可是叶长亭啊！
　　多好的资源，不能浪费了啊。
　　听说九中活动室通常都是上锁而无人看管的，顾涟漪溜进活动楼后，直奔二楼音乐教室，那里果然上了锁。
　　还好她机智伶俐有先见之明，提前问彭丹卉要了备用钥匙。说起来彭丹卉也是能力不小，手里居然能握着活动室的钥匙。
　　不知道曲迎澜手里有没有这里的钥匙呢？
　　打开门，不是顾涟漪预想的那样灰尘纷飞，而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光顾的。
　　教室里数十种乐器完好地摆放在一旁，曲谱和教程整整齐齐的安置在书架上，教室正中央存放着一台名贵的白色三角钢琴，一尘不染，傍晚的残阳落在那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折射出梦幻的色彩。
　　那台钢琴，出自世界级名家手笔，纯手工打造，琴身还刻有大师的亲笔签名。顾涟漪记得，她初学钢琴的时候也曾求过妈妈给她买一台相同牌子的，只是这牌子太过奢靡，妈妈没有同意。
　　顾涟漪细细抚摸了一下琴身，随即把琴盖打开，落座，纤细的玉指轻落于琴键上，稍后指尖飞舞，琴声悠扬，那首烂熟于心的天空之城被她缓缓奏响。
　　蝴蝶般的长睫扑闪着流光，随着落日而消散的最后一抹斜阳留恋在她眉间，缠绕于她指腹，弹指之间，微光尽散。
　　就这样不知弹了多少回，直至又将她喜爱的曲目尽数弹过一遍，她疲惫地收回思绪，望向窗外，夜幕早已降临。
　　时间还早，宿舍也没有开门。
　　顾涟漪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便玩弄起屋里的其他乐器。
　　不得不承认，撇开九中的变态校规不谈，九中名校的优势资源还是足够的，就拿眼前这些乐器来说，光是她手里的这把吉他，音色和材质都足以称作是顶尖的了。
　　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门外便依稀传来了脚步声，顾涟漪瞬间警觉起来。
　　按照这个时间点，整栋活动楼的人都应该走光了才对，如果是巡逻的老师或者保安，那可能性也是十分的小的，这么晚有谁会来，难不成是贼？
　　不管是谁，她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音乐室靠近楼道，地理位置不佳，现在走很容易被发现的，加上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目前肯定是逃不出去了。
　　她蹑手蹑脚地放下吉他，迅速闪到了钢琴后面。现下，只能先藏在这里，等门外的人离开后再逃走了。
　　还好她刚才留了个心眼把门给锁上了，就算是贼，也暂时威胁不了她。
　　可顾涟漪怎么觉得，现在的她的处境更像是做贼一样呢？
　　急促的心跳在安静的音乐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琴后的顾涟漪不得已压低了呼吸，静静聆听着门外的动静。按理说，音乐室的隔音应该是很好的，可她确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招惹来麻烦。
　　顾涟漪闻声可以分辨得出，那脚步声很轻缓，不像是赶来抓人的，也不是特别的跳跃，一步一步沉着有力，现在正停在门口，门外人似乎在向里面张望。
　　顾涟漪下意识压低了脑袋，心跳急促得就快要冲出胸口。
　　空气安静得可怕。
　　下一秒，顾涟漪听见了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金属摩擦的声音，然后，锁头弹开，那人推门而入。
　　顾涟漪心头一颤，紧紧闭上了双眼，她现在不管来人是什么老师校长主任，只要不是贼不是鬼，怎么处置她她都毫无怨言！
　　世界那么大，她可不想今晚命丧于此啊！
　　如果今晚能活着出去，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脚步声渐渐向她逼近，顾涟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涟漪……”
　　好熟悉的声音。
　　顾涟漪鼓足勇气睁开眼，任承易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她重重地瞌上眼瘫在地上，靠着琴脚不断喘着粗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和狂野的心跳，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把任承易扔下楼摔死！
　　就算这里是二楼他摔不死，她也要把他扔下去摔死！
　　任承易蹲下身子，为顾涟漪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她眉目间尚未褪去的那一丝慌张，让他心疼又好笑。
　　看来他真的是吓到她了。
　　“吓到你了？”
　　顾涟漪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费力地站起身来，看着任承易无辜的脸想要发火，狠话蓄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你来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还好意思问呢，简直就是吓死她了！
　　“我给你发短信了。”任承易无辜地说。
　　顾涟漪一拍脑袋，她怎么把手机这个好东西给忘了？
　　从包里掏出手机，锁屏上果然有好几条短信，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任承易在她洗澡的时候打来的。
　　她理亏，闷声不说话。
　　任承易和她并肩坐在琴椅上，出声问道：“今晚为什么不来？”
　　他指的是曲迎澜的邀约吧。
　　顾涟漪盯着琴键，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
　　她不是一个可以无限宽容的人。
　　曲迎澜美曰其名要向她道歉，却把她哥哥和任承易叫去当见证人，亦或说，是把他们当做筹码在和她赌，赌她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一定会赴约。
　　她早就看出来了。
　　可曲迎澜输就输在她根本不了解顾涟漪的脾气，她顾涟漪从来不看任何人的面子，和她赌，曲迎澜等同于自寻死路。
　　顾涟漪怄气一般说道：“她要是想道歉，直接来找我便是了，搞什么七七八八的路子。还邀我去吃饭，万一她下毒毒死我怎么办？”
　　任承易一笑，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也没有回应她的小任性，抬起手弹起了曲子。
　　他的手骨节分明，很好看，这样好看的手，想不到弹起钢琴来也这么好听。
　　天赐的容颜，优渥的家世，整个人又将近完美，难怪那么多女生为之癫狂，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吧。
　　她盯着他的侧脸，问道：“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问曲迎澜拿的。”
　　他回答着她的问题，也没停下手里的弹奏，那首曲子到了高音部分，转音华丽优美，感情推移也强弱得当。
　　顾涟漪此刻没心情欣赏他的高超琴艺，瘪着嘴，满脑子都是曲迎澜怎么也会有这里钥匙？
　　加上他的回答这么云淡风轻，她真是越想越生气。
　　一曲毕了，任承易问她：“这首曲子怎么样？”
　　她压根没听，只好敷衍说道：“挺好的。”
　　他笑了笑，依旧无视她憋屈的小表情，为她捋着额前的碎发，说：“以后想练琴可以找我一起。”
　　顾涟漪抿了抿唇，随即又听见他说：“免得再被吓到。”
　　果然，温柔什么的都是假象！
　　她生气了，起身拎起包就要走，任承易急忙盖上琴灭了灯追上她。
　　“不过以后还是不要逃晚修了，好好学习，乖一点。”
　　听着某同犯忠诚的劝告，顾涟漪这才明白他们凡人脸皮的厚度跟大神的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啊。
　　顾涟漪没好气的堵回他：“你不也逃课吗？还好意思说我。”
　　语音未落，顾涟漪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出了活动楼，任承易没再赶上她，而是维持着半步距离的频率跟在她左手边，眉宇含笑望着她赌气的背影，很想跟她就这样走上一辈子。
　　突然，他们头顶的枝叶摇晃了几下，发出窸窣的响声，接着一团不明物体从树上蹦了下来，落在顾涟漪面前两米处，幽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
　　——是一只猫！
　　顾涟漪一惊，吓得叫出声来，飞快转身，不想扑入了任承易的怀里。
　　任承易被她扑得一愣，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双手箍着他的脖子，差点两条腿都要攀上他的腰。
　　她小时候被猫伤过，对猫啊狗啊这些动物真是怕极了！
　　活动楼靠近教师公寓，这八成是哪个老师家里养的猫，晚上偷跑出来的。
　　此刻那只小东西还好奇地在原地喵喵地朝他们叫着，每叫一声都像在顾涟漪的心里挠上一把。
　　顾涟漪大喊：“你快点把它赶走啊！”
　　任承易一怔，立马赶走了那只猫。
　　小猫一边喵喵地嚷着，一边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开了，似乎对他们的表现很是不满。
　　秀恩爱还不让本喵看，哼，没劲！
　　任承易眼看着猫走远，才抚了抚顾涟漪的脑袋，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然而顾涟漪好像没听见似的，双手仍然紧紧地箍着他的颈项，没半点松开的意思。受惊的小脑袋依偎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