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朔州之围（新增700 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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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身旁之人也是一脸狼狈，束在脑后的发髻已经凌乱地散落开来。
前额濡湿的碎发，粘在满是污垢和血迹的脸上，身上的盔甲也被兵器划得有些破烂。
然而不同于身上的狼狈和脏乱，他的面色极为平静沉稳。
见他靠在墙边屈起右腿，拿着一块黑布，正专心地擦拭着怀中的红缨长/枪。
听到这句问话，手上动作忽然停下。他抿了抿唇，很久后，低垂的眼睛微微轻颤：“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而看着他这副沉默的样子，燕城泽知道，恐怕二哥心中还是怪父亲的，心下不由复杂起来。
他还记那年，有一天二哥突然回到了家中，还未等他们兄弟高兴多久，夜里书房却传出他和父亲激烈的争吵声。
然后就是二哥拖着满身鞭伤冲了出来，从此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后来也曾多次追问，但父亲却一直闭口不谈。
这两年来，那个他追出去的夜晚，二哥临走前回望过来的眼神，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在今天这个随时都会战死的时候，他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提起：“其实你走后，父亲一直很后悔，他……”
正当他说话时，突然见身旁坐着的人耳朵一动，抓紧手里的长/枪，猛然翻身站起来。
被这番变故惊到了燕城泽，也赶紧起身，趴在墙垛间往外看去。
只见远方林中群鸟惊飞，满天黄沙滚滚而来。
“是北狄来了。”伫立远望，燕城钺脸色冷肃凝重。
城墙上望哨的士卒，奋力吹响敌袭的号角。
原本还眯着眼，靠着墙垛休息的众人，霎时被惊醒。他们快速抓起手边的武器，爬在墙垛上准备随时攻击。
远远地，便见黑压压的北狄骑兵铺天盖地压来。
他们跨着快马，嘶吼着，咆哮着，面容狰狞而恐怖，眼神如同贪婪的恶狼，盯着城墙上的肥羊一样的汉人。
“放箭！”等北狄大军越来越近，燕城钺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如密雨一般射到敌人的军阵中。
一时间箭镞在风中的铮鸣声，巨盾落地的抗击声音，中箭人的惨叫声音纷纷响起。
然而漫天的飞羽，无法阻挡住北狄骑兵攻破广武城的野心。
他们以重盾开路，人马皆披甲的重骑兵断后，后面跟随着数万步兵。
马蹄声，铠甲声，方阵行军声，交织出震天动地，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气势。
他们速度迅猛，靠着巨盾很快突破了箭雨的攻势。一到城墙脚下，重骑兵让开。
后面的步兵瞬间结成十人一队，推出攀登的云梯，在城墙上驾好，便见兵士动作迅猛地顺着云梯往上爬。
守城的众人见势不妙，立刻将收集的大石，瓦砾，热油，滚烫的水，一切能用的东西倾泻砸了下去，攀爬在云梯的几十人顷刻丧命。
战争从来都是人命堆出来的血路，生死搏杀间，不容任何人心慈手软。
北狄的胡人还在蜂拥而上，守城的烨人也在一次次抱起石头，砸下；拉满强弓，放箭。
仅仅半个时辰，北狄和烨国皆是死伤无数。城门下是无数的尸体，城墙上也是无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广武城这片土地。
血腥激烈的厮杀中，多日守城的烨军终是不敌，被数十胡人登上广武城墙。守城的烨兵来不及开弓放箭，他们直接抽出兵器，与胡人在城墙上血肉拼杀了起来。
燕城钺用长/枪将一个个扑上来的胡虏横扫下去。
每一次枪/头从敌人的血肉中拔出来时，红缨都会抖落一地的鲜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挥出去多少次长/枪，双臂麻木酸疼，虎口也被震出鲜血，然而身边的人，还是一个个倒下。
四周是震耳欲聋厮杀声，脚下是城门被粗木撞击的隆隆振动声，没有比此时更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广武城，他们无法守住了。
再一次将扑上来的敌人杀死，燕城钺喘着粗气，眼神不由地的寻向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然而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几尽魂飞魄散。
见燕诚泽双手紧握着长/枪，硬生生抗住前面的敌人劈下来一刀，然而背后却站着，另一个高高举起弯刀的胡人。
“小五！”他目眦尽裂，几近撕心裂肺叫喊出声。
下一秒，还未落下弯刀，那个偷袭的胡人就被射出的强弩，狠狠地盯死在城墙！
从惊魂中回过神的燕诚钺，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他扑向城墙看去，突然见一股玄甲骑兵冲入北狄的军中。他们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般，所到之处，便炸开一片血花，无数胡虏倒下。
这阵骚动过后，北狄也很快组织起反抗。步兵持着巨盾挡在前面，重铁骑紧跟随后面，誓必要踏平这股突如其来的骑兵。
然而面对北狄列阵，这股玄甲骑兵丝毫不惧。备用马匹上的士兵翻身下马，快速成阵，无数的铁枪投掷而出，扎在巨盾之上。重心倾斜，北狄的步兵再也拿不住。
巨盾阵破开之后，马上的骑兵便手旋长绳，抛出的铁爪勾连在没有披甲的马腿上，吃痛的战马横冲碰撞，将身上的北狄骑兵抛了出去，一时间踩踏无数。
局势瞬间直转而下，原本还作为屠刀一方的胡虏瞬间变成待宰的羔羊。看着一半的玄甲兵追杀溃兵而去，城墙上清剿完敌兵的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硝烟尚未散去，厮杀喊叫声也回荡在耳边。然而城下胡人的行踪已经空空，只有几千玄骑兵立在城门下，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的光明甲上，晃的人眼睛生疼。
劫后余生的众人一时惊疑，吹角的士兵探出头问道：“城下何人？”
却听得领头之人朗声长啸道：“我乃陛下亲领禁卫军统领林啸。请开城门！”他将凤翅兜鍪摘了下来，抱在左臂，昂起头颅看向上方。
少年曾从军于燕家军的林啸，很快便被人认出来。他们激动地互相拥抱起来，高声呼喊：“是林梁军！是林梁军！”
欢呼着跑下城门的燕家士兵没有注意到，云州城破后，一直带领着他们厮杀的少帅，身体僵硬地探出城墙，眼睛死死盯着这队玄甲兵，好像要从中找出什么人。
广武城的兵卒们，很快就将里面堆积的障碍物清除掉。在几人合力之下，厚重朱红的城门，被缓缓拉开。
此时云层中也射出一道阳光，好似也为这一刻两军相聚而庆祝。
肃穆整齐的军队很快进入广武城，林啸从马上翻身而来，直接问道：“燕家军领军之人是谁？”
当看清众人簇拥而来的将军，惊愕片刻道：“是你！燕，燕将军。”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在疯狂打鼓：“燕城钺怎么会在此地？”
然而另一个人心情也很复杂，他在骑兵中扫了一眼，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空荡荡的。
谁知却听林啸道：“陛下去追击溃散的敌军，估计不久就会回来，还请燕将军尽快安排一下住处！”
那双垂下的眼睛猛然抬起：“你说什么，她，她竟然也来了。”
周围的燕家军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等从林啸口中确定后，皆是激动不已。
这几日来，战败后被追击逃亡的沮丧颓废，突然被一股热流冲刷干净。
一股力量重新注入了士兵心中，他们对这场战争必胜的信念再次坚定起来。
秦昭追杀北狄的溃兵十余里后，终于鸣金收兵。将敌军丢弃的铠甲马匹打扫收拢之后，领着将士回到了广武城。
进城后得知已经安排住处，秦昭便领众人直奔而去。远远，便看见广武城府衙处，有几人迎接在门口。
下马后一一扫过众人，等看到那张两年未见的面容，不由怔愣了片刻，跟着众人走进正堂。
“燕老将军战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镇守边疆几十年的老将军，如此轻易的死于敌国之手，秦昭不相信这其中没有别的缘由。
“父亲，他是被他救回的流民暗算，重伤未愈时出城与北狄拼杀才…”说到此事，燕诚泽的眼眶红了起来。
自阴山南面的关隘失守后，燕云天退回关内与北狄僵持。
北狄长时间攻不下云州城，便想出一条毒计。
他们在云州以北的地方烧杀抢掠后，故意放掉平民百姓，然后在后面驱赶这些变成流民的百姓，南下去冲击烨国的其他城池。
一但有城池的官员心生怜悯，打开城门收容这些流民，北狄胡虏就会紧随其后，趁机攻破城门。血洗这座城池，再留出一部分人如法炮制，去往下一座城池。
如果计划不奏效，后面的骑兵便会直接冲进流民群，用极其，令人发指的手段，当着这些守城的兵卒虐杀这批流民。
这种反人性的手段恶心却又奏效，燕云天忍无可忍后，打开城门从北狄手中救下流民。
然而护送他们进城时，却遭到了流民中被胡人收买的汉人暗算。
负伤未愈，不得以迎战趁机进犯的北狄大军，最终力竭战死于云州城外。
而剩下不足三万的燕家军死守云州城十日后，在北狄和城中投靠胡人的流民勾连下，云州城门最终还是被攻破。
除了燕小五与燕小七带着小一辈的几个孩子，其余人全部战死。
回想起那夜火光冲天，惨叫连连的云州城。燕城泽的眼泪汹涌而出，他的双拳握出了血迹，浑身都在颤栗。
听到破城的惨状，秦昭与其他几人皆是不忍卒闻。
看着双眼猩红，情绪激动的燕诚泽，秦昭心中不忍，让他先退下去休息。
然而在他转身之际，才赫然发现他的右手，只剩下了三个指头！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朔州之围（新增7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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