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gl》寒支

89、努力

　　季岫的手指被握得发痛，她不明白池蔚又想折腾什么。

　　可到最后池蔚却只不过是握着她的手发出一声仿若自嘲般的叹息，然后便搂紧了她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此前并不是没有更亲密的距离，但是此刻感受着池蔚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季岫却另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萧索疏离，她不知道池蔚这是怎么了，她其实并不应该去在意这个问题。

　　她们两个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哪怕此刻身体的距离再近，也难以跨越那道心上的鸿沟。

　　更何况池蔚根本没有心，她高高在上游戏人间，她不会理解普通人那些卑微的喜怒哀乐，她和她们不一样，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拥有富贵，从不需要去特意争取什么轻易便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又怎么能指望她去与芸芸众生共情，她不懂得失去，不明白何为挣扎，而因为一切得来都太轻松，她也未必懂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所以池蔚会为了所谓的好玩有趣便肆意地践踏她曾经的真心与信任，池蔚将她当作私有的玩具看待，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

　　这样的人，季岫觉得自己连恨她都显得徒劳。

　　所以何必去在意呢……

　　季岫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依旧是以被搂着的姿势从池蔚怀里醒来，但除此以外，池蔚倒是冷淡的很，或者说接下去的几天里，池蔚都变得很冷淡。

　　这种冷淡的具体表现便是白日她与池蔚间的交集陡然变少了。

　　当然此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池蔚情绪变化总是教她捉摸不透。

　　但这次又似乎有些不同，池蔚似乎在刻意回避着她，以至于白日里她几乎看不到池蔚的身影。

　　其实只要池蔚愿意，季岫根本无法多靠近她。

　　班上多的是人喜欢池蔚，簇拥着围绕着她。池蔚与她们一道交流学习，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操场。

　　若非之前池蔚执着于将她作为自己的玩具，她对池蔚而言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现在池蔚想避开她，那么她就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与对方产生交集。

　　虽然不知道池蔚为什么又突然换了一种玩法，故作疏离冷淡，但季岫对此倒是接受度很好，毕竟谁都不想被一个大变态成天惦记着，时刻被那种冷郁的如影随形的目光包围。

　　而且围绕在池蔚身边的人，对她都是有敌意和偏见的，季岫也不想自讨没趣上去被人针对。

　　她早就已经想开，不管池蔚存了多少算计，她压根也防不住，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提心吊胆并无用，她当下能做的事情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唯有努力读书才有出路。

　　池蔚总会有厌倦她的那一天，对方可以潇潇洒洒将她甩在身后，而她难道就活该要自苦自艾一辈子吗？

　　将□□只视作灵魂的暂居容器时，那些曾经发生的不堪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的人生还很长，而这学期以来发生的种种，只不过是过往十八年的百分之一。

　　所有痛苦挣扎的时间，在真正漫长的人生面前，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江大河。

　　所以，只有读书不会辜负她。

　　只有学到的知识不会背弃她。

　　在痛苦的日子里就努力学习吧，学到的东西总会有用，至于变态的心思则要少猜，猜多了就怕量变累积为质变。

　　而季岫只想做个好人，不管受到多少非议，不管承受何种痛苦，她都只想做一个好人。

　　因为她的身后有爱自己的家人，她永远不想让她们失望。

　　她的父母，她的妹妹，都是那样持身正派的人，他们虽然是普通人，却对生活从来不气馁，遇到磨难也都是彼此扶持着，振作着，微笑着。

　　她们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因为自身的不幸便去厌憎社会报复他人，她们只是更加努力地活着，努力活好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一路看着家人历经艰难困苦，看着她们始终乐观向上，特别是她的妹妹，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所以她的心性始终光明，坚持如初。

　　她的眼里或有风雨侵袭，但不会有黑暗降临。

　　所以当前的季岫，纵然拿池蔚无可奈何，但她不会放弃自身的努力，她不是什么天才，但勤能补拙。

　　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便只有好好读书。

　　心绪烦躁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惊惶的时候，她都只有努力读书。

　　如今池蔚一反常态，刻意与她减少接触，那么她既偷得这一时半会的清静，便唯有继续努力读书。

　　她在这个班级没什么朋友，在某种程度上也并非一件坏事，她不需要另外花费精神与人交流去维持友情上的平衡，便能格外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寻找共同爱好，彼此提供情绪价值，在另一个层面也是一种精神虚耗。

　　季岫从小性情冷清，不喜欢与人热络，一方面或许是种性格缺陷，但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有高度敏感的内心世界，她不需要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他人身上，她的内心世界是能够自洽且自得其乐的。

　　在面对池蔚的胁迫时，她或许是软弱的，但这种软弱是因为她有牵绊和软肋，是反复思量之后的无能为力。

　　她没办法证明池蔚对自己做了什么，而她没有任何切实可靠的力量能让她与池蔚撕破脸，不是别人说你给她甩个大逼兜子就能彻底解决的，她没有证据又受人孤立不被信任，如果她真的伤害池蔚，反过来却会因为伤人受到处罚。池蔚做的那些事情则是很难开口讲出来并被证明的，而她却需要考虑开罪对方后的种种后果，有些后果她和家人或许很难承受。

　　因着自己的身世和父亲的去世，季岫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亏欠了家人，所以她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我献祭的方式面对池蔚。

　　池蔚对她所做的事情，只是令她在心理上羞愤难堪，但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少磋磨于健康无碍，相比起其他任何一种撕破脸会累及家人的可能，如今这种程度，风险都是最小的。

　　已经高二的她，也并非是个对生理知识真的一窍不通的傻白甜，一开始只是太惊骇，不明白明明性别相同，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做那种事。

　　但事后带着后怕重新回想了细节，池蔚倒也并没有真的进去她身体，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权衡种种，在季岫所能做的选择里，她只能维持如今这种状态。

　　这样的她，是软弱的，却又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软弱。

　　她有相当一段时间是无法消化和自我调节的，但即便是硬挨也要挨过来啊。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是很难去张诉什么的，面对苦难，麻木地逆来顺受才是他们刻入骨血的基因。

　　但同样的，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便会奋不顾身地抓住，哪怕只是一束无法抓住的光，起码也破开了那片暗无天的空洞与迷茫。

　　季岫是软弱的，她的软弱不是她本人的罪过，但她同样是坚定的，她坚定地知道自己不该困于这些苟且里，她的人生不应该仅仅被这段过往困住。

　　所以，她努力地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机会去学习，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自困在凄凄惨惨戚戚里，也没有精力再去揣度池蔚。

　　同桌顾巧巧倒是有些讶异于她这股学习劲头，忍不住在她耳边嘟囔了几句，问她最近怎么学起来这么卷，一天都没见她起身离开课桌几回。

　　顾巧巧这个人，说八卦倒确实很能八卦，但是心又很大，她听过好些人在背后抱怨季岫，听的时候她也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附和几句，但事后没多久她又能当什么事没发生，没什么芥蒂地继续跟季岫当同桌，持续她的话痨输出。

　　若真要深究原因，或许是因为那些暗地里对季岫的吐槽，是众人主观上以讹传讹所带来的偏见，而实际上，季岫根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她的性子也不会与顾巧巧产生什么冲突。

　　顾巧巧知道季岫是个“无害”的人，她不用担心季岫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她虽然听了风言风语也可以不以为然。

　　但同样的，人就是这样有些自私和利己的，指望顾巧巧会为季岫说上几句好话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但凡是喜爱八卦的人，她们都往往有一种从众心理，顾巧巧便是如此，她是不会为了季岫这个同桌与普遍“民意”对着干的。

　　而她之所以对着季岫时不时唠几句磕，也并非是与季岫感情有多好，她也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倾诉欲罢了，因为整个班级里也只有季岫是那种沉默寡静，并不爱反驳她人的性格，可以让她好好说上半天。

　　季岫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她也看得通透，知道顾巧巧为人就是这样，算不上坏人，但也没法深交，所以顾巧巧在她耳边嘀嘀咕咕时，她多数都是一笑置之。

　　像现在，顾巧巧八卦中又带着点小小的埋怨，问她和池蔚最近怎么都不太来往了，池蔚不来这边，她都找不到什么机会问题目了。

　　顾巧巧觉得池蔚讲题可比课堂上老师讲的要条理清晰多了，自己的同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季岫听着顾巧巧话里话外，大有一种你们闹什么矛盾，有这种学霸室友为什么不赶紧抱大腿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她听得腻歪了其实也很想狠狠回一句：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但她到底不是这种人，而且就顾巧巧的节操来说，她可能当即点头喊要要要了。

　　顾巧巧的节操在某种程度上是比池蔚还让季岫觉得无法理解的存在，她可以一边对着帅哥犯花痴，一边在教室里和美女玩贴贴，嘴上顺便还要占便宜喊几句老婆。而她嘴里的老婆除了玩的好的几个女生外，还有一些正当红的男明星。

　　季岫没有手机不怎么上网，第一次见识到顾巧巧的口嗨时是大受震撼的，曾经一度怀疑她性别认知有障碍。

　　哪怕如今见识到了池蔚的手段，顾巧巧的节操在季岫心中也还是属于牛人范畴。

　　有时候面对这样的顾巧巧，她也会苦中作乐地想，如果池蔚遇到的不是她，是顾巧巧这种类型的话，顾巧巧生猛起来，主动上来就贴贴，嘴里还乱喊老婆的话，池蔚是不是反而可能要被她吓跑。

　　不过这种可能也就想想罢了，哪怕重来一次，她还是她，她不会变成顾巧巧。

　　她只会是她。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翻了一下之前小天使们留的评论，发现还是有很多小天使对岫岫的软弱恨铁不成钢，所以这章就就再花点笔墨重新阐述一下，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权衡下来这样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
这篇文不支持任何校园暴力，我笔下的池蔚初期是一个不完美且天性冷漠很难与人共情的人，所以她带给了岫岫很多痛苦。
我一直强调说he会很久以后，就是因为如果池蔚无法学会尊重岫岫，无法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么就不可能he。
池蔚和季岫是对立的两个面。
池蔚只有在季岫身上看到她的坚持，看到她始终不改的光明心性，意识到季岫心中那份坚定，即如果她不做出改变，不去成为一个好人，那么季岫始终会坚定地抗拒她拒绝她。
所以故事的基调是要让一个不那么好的人变成一个好人，所以很多人吐槽岫岫的圣母属性，但如果岫岫没有这样坚定的不移本心的心性，她是很难感化影响池蔚让她变好的。
这里可以剧透一下，岫岫是两个人二十年后才会真的接受池蔚，因为那个时候的池蔚不在高高在上，她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挣扎求生，她理解了芸芸众生的喜乐悲欢，且愿意去为这些普通人的悲欢去努力，不是为了获得政绩与支持，而是为了真正能去帮助万万千千。
只有到那个时候，当两个人因为身份，因为成长经历而产生的鸿沟从心上消失的那一刻，当池蔚能成为一个好人，学会爱与平等尊重，她们才会迎来he。
虽然前面也有很多时候，岫岫看上去很动摇，那是因为曾经的池蔚装出的假象很美好，一直以来就缺乏安全感又渴望温暖的岫岫才会对一道虚幻的影子留恋。
但六七十章开始我也有慢慢地写虽然交织了回忆里的美好假象，但岫岫已经彻彻底底明白那一切是假，所以岫岫是在慢慢舍弃对曾经的池蔚寄予的美好想象。
有人会说那么岫岫一定非池蔚不可吗，她不能甩了对方好好爱别人吗？
因为岫岫一开始是喜欢那个戴着假面的池蔚的，在她尚不明白那就是喜欢时她就是喜欢着的，戴着假面的池蔚曾经走入过她的心，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在日后很难爱其他人，而她又无法接受没有做出改变的池蔚。
而且一个人的人生不是只有情情爱爱，岫岫没有将情情爱爱作为人生的全部，她只是在很多年后，再相逢时蓦然发现，曾经那个无视他人痛苦的人，也终于踏踏实实走入了人间。
回首种种，她放下了心结，才会重新接纳池蔚。
另外关于前期岫岫不懂得反抗这点，可能有人会说岫岫笨，不可以录音之类的吗？但是一来她没有录音设备，二来池蔚这样的人，从她布局对岫岫的种种设计，她怎么可能不会防备，她不一定时时检查季岫身上的东西，但只要房间里有干扰器，就根本不可能录音成功，而像她们这种出身，干扰器是必备的。
最后，出于恶趣味这章结尾稍微逗趣地设想了一下，如果池蔚一开始遇见的是顾巧巧这样自然熟，毫无负担就可以美女贴贴且嘴甜喊老婆的人，大约小池同学真的会恐同撤退。因为我们小池同学一开始也很青涩没啥经验，她的经验还是在咳咳岫岫的过程中一点点变老道的，而且文里都是她主动对岫岫，岫岫稍微对她一些，她就开始害羞撤退……
所以换个人，可能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但是她遇见的是岫岫，所以人生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