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出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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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不大，只有十几户，零零散散的蜿蜒几里。
这里与世隔绝，没有电灯，只有蜡烛或煤油。天色已黑，整座村庄和大山融为一体，没入了黑暗之中，正好方便凌肖出逃。
凌肖借着月色，躲过了几个村民，现在他谁也不信，这里的人在他眼里，个个如洪水猛兽，也只有逃出去才能真正安全。
天色渐晚，山里起了一层薄雾，湿气颇重，让本就坑坑洼洼路面泥泞不堪，凌肖深一脚浅一脚，跑的磕磕绊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见到了村口的标志——一颗歪脖子树。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本就静谧的山村此时越发的安静。凌肖一路跑的很急，见到了歪脖子树，立刻停在树下拼命的喘息，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刺耳，凌肖不得不放缓呼吸动作，马上就要逃出去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凌肖回身望了望来处，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点灯火忽明忽灭，如同潜伏在黑暗的野兽，窥伺着猎物，等待着它们自投罗网。他心里愈发紧张，喉咙干涩难受，猛咽了几口口水，凌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最后紧了紧背包，借着月色，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凌肖来时坐的是汽车，一路颠簸摇晃，弄得他晕头转向，根本没有精力注意方向和路标。
如今在这片漆黑之中，他越往前走心里越没底，周围没有任何标志建筑，只有连绵蜿蜒的群山和低矮的灌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里作用，凌肖总觉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他，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步，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凌肖心底的恐惧逐渐蔓延开来，他加快脚步，不知多了多久，他的脚步慢慢沉重，长久未进食让他体力不济，长期绷紧的神经也急需要缓解。
四周只有凌肖一个人，连一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屏幕的微光瞬间让凌肖好受了许多，他心里苦哈哈的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待久了，竟然都不记得还有手机这个每日伴侣。
此时时间刚刚过九点，凌肖看了看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指示，所幸电量还算充足。
凌肖握紧了手机，心里总算有了着落，漆黑的道路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走，只不过周围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有些发毛，为了壮胆，凌肖点开了音乐播放器的功放，选了一首欢快的歌曲。
音乐逐渐响起，欢快的语调安抚了凌肖紧张的情绪，慢慢的，他随着音乐哼哼起来，胆子似乎也大了一些。
凌肖其实平时不怎么喜欢唱歌，因为天生五音不全，小时候上音乐课被同学嘲笑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开口。
只是现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凌肖也随之哼哼几句，虽然还是有些跑调，但勉强跟得上节奏，他不禁感慨唱歌的人嗓音真好，清凉圆润，不像他跟着调子还跑音，凌肖正在心里感叹，歌曲忽然卡了一下，流畅的声音瞬间断了，稍稍放松的凌肖，内心猛地一提，轻快的脚步瞬间沉重下来，他慢慢摸出水果刀做好准备，然而下一秒，音乐照旧响起，没有任何异样，女歌手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欢快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凌肖等了几秒，见到没有任何异样，缓缓呼出一口气，最近经历的事情太过邪性诡异，让他整个人的精神异常紧张。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自我安慰道，不过一个正常情况，有什么可怕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不要自己吓自己！
话虽然这样说，但凌肖声音干涩，一点底气也没有，他自嘲的笑了笑，谁知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去，耳边就传来异样的动静。
音乐里的女歌手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起来，本来欢快的曲调，忽然缓慢了起来，咿咿呀呀，就像来自很久远的时代，被硬生生拖得老长，慢慢在空旷的山里传播开来，不断回荡。
凌肖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僵硬，本来应该立刻关掉播放器，手却不听使唤。
年迈沙哑的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出来，，生硬破旧，混着含糊不清的歌词，让凌肖浑身冒冷汗。
然而下一秒，音乐忽然变得尖锐高亢，就像是人猛吹喇叭唢呐，尖锐的声音瞬间刺透耳膜，凌肖吓得大气不敢喘，刚要甩开手机，里面的音乐声却忽然停止，就像突然被人按下停止键，然后一道破旧生硬的声音哼哼道，
一拜天地，以天为名地为契
二拜高堂，列祖列宗当见证
夫妻对拜，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声音忽然停止，凌肖猛地将手机电池摔在地上，他狠狠喘着粗气，下一秒冲着四周大声喊道，我特么受够了，有本事你弄死我！这么捉弄我有什么意思？！
长期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体能达到了极限，凌肖被逼的狂躁起来。他跪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瞪着漆黑的四周。
凌肖真的走不动了，他想，与其最后累死或者被吓死，不如和对方同归于尽！
就在凌肖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马蹄子碰撞地面的声音。
凌肖慢慢挪动身体，眼睛紧紧盯着远处，同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整个人如一头孤狼。
他从凌家村逃出来，难保不是遇到抓他回去的人。前有狼后有虎，他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声音逐渐靠近，凌肖的心不断收紧，手心直冒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漆黑的地方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只听那人小心翼翼的喊道，四侄子，是你在这里不？
听出是凌怀恩的声音，凌肖屏住呼吸，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靠近对方。
凌怀恩没有听到回答，愣了一会儿，接着喊道，俺不是来带你回去的，俺要带你离开这里！你不要怕俺，俺不是坏人！
凌怀恩刚说完，就听到身后的牛车响动一声，整个车身忽然往下沉了沉，凌怀恩猛地回头，瞬间被人勒住脖子。
感到脖子处一片金属冰凉，凌怀恩吓得立马不敢动弹，哆哆嗦嗦道，四，四侄子，你这是要干啥？
凌肖猛吞了一口口水，喝道，不要废话，驾车，我要离开这里！
凌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惶恐不安，但是他想要活命就必须离开这里，只是他的力气已经使绝，手不停地打颤，汗水不停地从手心里冒出，连刀都快拿不稳了。
凌怀恩也感受到对方的异样，可是他一向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所幸不再说话，驾着牛车往前赶路。
一路寂静，只有车子赶路的声音，两人没有交谈，凌肖见到对方老老实实的赶车，却依旧不敢放松，他是真的怕了，这次是唯一出去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抓紧！
凌怀恩见到对方一直紧紧勒着他，实在不好受，讷讷道，四侄子，俺脖子难受，你要不换个姿势，顶着俺其他地方中不？
老实汉子一向老实，说出的话也直冒傻气，但是凌肖一想到之前对方无视自己的求救，狠心离开的场景，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冷冷道，你们这里的人我都信不过，只要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放开你！
凌怀恩听到对方的话，沉默良久，而后重重叹口气，道，俺知道你恨俺，俺自己心里也不好过，俺想通了，你是老四的独苗，俺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带出去。
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亲侄子被迫和死人合葬，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认了。
凌怀恩口音重，说话漏风，凌肖只能半猜半懂，见到对方说完后只老老实实的赶车，凌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手里的力道放松了些。
路很长，夜很黑。
寂静的山谷，鲜有人烟，与世隔绝的山村，封建迷信的传统，凌肖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千年，抬头望了望天，只有几个星子眨着眼，月亮渐渐被云层遮蔽，挡住了仅有的光。
路面坑坑洼洼，男人赶车的速度不慢，凌肖整个人随着车一颠一颠的极不安稳，坚硬的木板磕的他骨头疼，就在凌肖打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的时候，一个木讷的声音道，四侄子你咯得慌不？车后有稻草，你惦着点！
凌肖探出一只手朝身后抹去，果然找到了一些稻草，铺在身下，总算好受了些。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盯着这个庄稼汉子宽阔的后背，有些沉默。
一路上，凌肖一直在回想这几天的经历，从他来到这里参观神婆问亲，然后经历的诡异梦境，之后就是在祠堂和凌长云的对峙，还有在那里发生的不堪的事情……桩桩件件联系紧密，而且都是冲着他来的！
凌肖想到这里，嗓子有些发干，他咳了几声，就听庄稼汉子道，四侄子你要是渴了就忍忍，一会到了石砬子那边，俺给你接水喝。
凌肖听不懂石砬子是什么地方，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对方的意思，这一路上，对方沉默的赶车，零星的几句话里很照顾他，凌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对方态度大变。
他斟酌片刻，然后开口道，三叔，在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它来过？
这个‘它’指的是谁，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凌怀恩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凌肖觉出对方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他沉默半响，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改变了一个话题，问道，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镇上？
老实汉子见到对方不再纠缠，立马答道，估摸着两个时辰就能到镇上，晚上这里不好走，这要是白天，赶得快点，一个时辰就中！
凌肖听到再有几个小时就能离开这里，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他见到对方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在帮助自己，又想到这几天对方的照顾，慢慢收回了手里的刀。
凌怀恩见到对方终于不再抵触，心里好受了些，想着找些话聊聊，但是木讷的脑袋里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最后只得重重叹口气，招呼着牛车往前赶。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让本就漆黑的山路愈加难走，周围安静的诡异，不时一阵山风吹过，在山谷中呼啸，声音忽高忽低，实在有些渗人。
凌肖紧了紧衣服，朝凌怀恩的身边靠了靠，这一路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见过其他的车经过，凌肖觉着这么安静实在渗得慌，问道，三叔，这条路上怎么没有见到其他的车？
凌怀恩听后，愣了一下，慢慢回道，晚上夜路不好走，这地儿又偏，周围村子的人这时候早歇下了，不会出来。
见到凌肖点点头，凌怀恩心里松了口气，其实这附近之所以没村民赶夜路，是因为他们怕冲撞了那些东西，不过凌怀恩不打算告诉凌肖这些。
凌家村地处偏僻，一路走来，连个路灯都见不到，凌肖想到之前见到村民照明使用的都是蜡烛或者煤油灯，不禁有些感慨，他一边翻找手机，一边问道，三叔，你们这里连个信号也没有，怎么联系外边？
凌怀恩听了憨憨一笑，道，离俺们村七八里有个杂货铺，那里可以打电话，村里人有事都去那儿。
凌肖忽然想起半夜那通电话，问道，那里是不是信号不好，电流声太尖锐了，当时我耳朵都快聋了。
凌怀恩有些发愣，讷讷道，俺啥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见到对方一脸茫然，凌肖心里一突，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脑中快速飞转，缓缓开口道，当时你给我爸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他身边，就听了一会儿。
凌怀恩没有察觉出对方的异样，讷讷点头道，附近的就那一处能打电话，说话断断续续的，俺还寻思着这是咋回事哩，这里一直是这样子，不过能打个电话也不容易，俺排了一个时辰才等着，当时赶上老板收摊子还一直催促俺快些……
凌怀恩絮絮叨叨，打开了话匣子，凌肖却越听越慌，他小声问道，那店铺什么时候关门？
凌怀恩听了，有些无奈道，下午太阳刚一落山老板就开始哄人，那老头不厚道，俺可是排了好久才打上的！
下午太阳刚一落山，也就是说不过下午五六点，想到这里，凌肖的大脑猛地炸开，那通电话，凌晨三点，一个自称三叔的诡异男人……
凌肖额头冒出冷汗，这样看来，这里发生的事绝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他喉咙愈加干涩，从书包里哆哆嗦嗦拿出手机，他一定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手机触手有些冰凉，一阵山风吹过，凌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握紧手机，想要打开看看有没有信号，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开机键，凌肖觉着奇怪，凑到近处仔细一看，等到看清手里的东西，忽然尖叫一声，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尖叫，将正在赶车的老实汉子吓得一哆嗦，刚要招呼着牛车停下，立刻听到身后的人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被东西划了一下！
凌怀恩猛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他不放心道，四侄子你真的没事吧？
听到身后的人语气缓和的回道，没问题，就是周围太黑了没看清楚，三叔不用担心，咱赶紧赶路，越快愈好！
凌怀恩听后这才放下心，冲着牛身狠狠抽了一鞭，加快了车速。
凌怀恩不知道，此时凌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凌肖死死盯着身后一个方向，巨大的恐惧和厌恶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发颤，但是为了安抚老实木讷的凌怀恩，凌肖不得不咬牙强忍着。
凌肖见到的，是凌坤的牌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出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