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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相对凄凄犹恨语 ...

  •   这个尘世,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责备。想要解救自己,却越陷越深。我想要逃出琉色宫,逃出所有预定的鲜血与凄惶。然而,一宫过去又一宫。尽管情感在喧嚣着,不愿踏入云泽宫,理智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
      令我庆幸的是,辇车善解人意地慢。我在黑暗中流连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片灯火通明。云泽宫的宫女道:“娘娘把自己关在云泽寝殿,没有人能够靠近。”
      “我让宫女退下,一个人慢慢步入寝殿。寝殿里是漆黑的,我如同再次来到无羁的荒野。一步一步,我感觉公主的气息越来越浓,我知道那属于忧伤,不觉间,它已将我全身笼罩。
      我挑起珠帘。
      “出去。”她声如断玉,“除非镜海生尘,永不再见。”
      又是哪一个镜海?又是哪一个誓言?我由惊,到喜,到喜极而泣。他到底把她逼上了绝路。赫连泽或许会认为她会原谅他,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等不到与她执手的那一天了。犹记在云泽宫中,他为她执梳沐发;犹记在清歌殿里,他为她吹笙和舞;犹记合欢帐里,枕前发尽千般愿。我记起那一声琉璃,婉转缠绵,柔情如梦。
      他一声声唤着。是我,却是她。
      是我,却是她。
      我莞尔而笑,继续向她走近。只见她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浴桶里,线条僵硬如绷紧的弦。
      “不是他。”我轻声道。
      她转过脸来。我看见她满面泪痕,不禁又轻笑一声。
      她移开视线,“他去你宫里呢?”
      “对。”我开心地道,“而且他已经吃下了我私藏的断肠毒药。”
      “你哪来的毒药?”她一惊。
      我“坦然”道:“还不是燕国主给公主您的毒药?别问我怎么取到的,反正等赫连泽死了,你我都得死。”
      她站起身来,身体毫无掩蔽地暴露在我眼前。她的身上不满青紫的瘀痕。我心中一滞,几乎要如过去一般替她披上浴巾。我克制住这种冲动,靠近她,轻佻地一笑。
      终于,她的眼神中显出几分迷惑。“你恨他?为什么?”
      我轻笑:“你难道不恨?”
      “琉璃!”
      “不要这样叫我!”我忽然抬高声音,怒气喷涌而出,“你明明什么都可以拥有,却假装推拒。明明你一个退让,就可以让他捧在手心,又有什么可怨?只是你不想要!只是你不想要!”
      “你明理一点。”她也抬高了声音,“若是退让能让我心里好受,我为什么不?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痕,我心里也苦啊……”
      “你可知道在你被禁足的时候,他也曾同样对我?”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只是,那不是爱,只是恨。唯一的温情,只有一声,只有一声‘琉璃’!”
      我哭得肝肠寸断,这些日蓄积的委屈、怨恨也一齐释放出来。我从未大声与公主说话,我也从未在人前流泪,但我忍不住了,我只知我痛苦得要死,恨不得早早解脱。
      她的面色渐渐惨白。半晌,喃喃,“他竟然是——”
      “他竟然是真的爱你。你细细想来,你被禁足的时候,衣食上可曾受过半点亏待?甚至在给你定罪时还特意为你设了座椅。当在酒宴上,看见他细细凝视着你。我便知道,那颗虚伪的琉璃已经碎了。潋云,潋云,凤敛烟云。流色,流色,蒲柳之色。我这一生,不过是误入朱门,任人欺侮罢了。”
      凝睇苦思君,忧思不解眠。
      青丝若成雪,飞霜落枕前。
      情意空萦系,彷徨无人怜。
      相守是虚言,不守心空念。
      水已经凉了。她默默穿戴好,将发丝捋成一缕。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她抬起眼,空空地完全看不出情绪。“你料错了一点。从前赫连泽来我宫中时,我便时常惶恐有一天我不得不亲手将他毒死。所以我用太医的养生丸替换了毒药。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该是睡着了。”
      我霎时愕然。只听她道:“走吧。”
      我们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云泽宫。天还未亮,便有宫女提着灯笼跟在身后。
      公主没说乘辇,我也没提。走到琉色宫时已经快到辰时。
      望着琉色宫洞开的宫门,她居然问我,“你要进去吗?”
      “当然。”
      她便挽着我的手一起步入内殿,有内臣守在殿外,看见我们如见救星。
      “娘娘,皇上该早朝了。”
      她道:“皇上昨日宿醉,不上朝了。”又道:“云泽宫里有一封批好的奏折,传下去吧。”
      内臣离开后,我便让宫女们退下。再去看她时,只见她脸上浮现一抹柔而美的光泽。
      “怎么?”
      她回我以一笑。
      赫连泽果然还睡着,不知这迷药能否使他昏睡一整天。如果公主这时回云泽宫,便会发现她的毒药还躺在原来的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燕王真的给了她毒药,但是又何须知道呢?
      公主站在床前,凝视了赫连泽好会儿,而后慢慢地俯下身,把手伸入他的衣襟。
      “你要做什么?”我不禁惊呼。
      她从赫连泽怀里拿出一个令牌,问:“我要出宫,你跟不跟我走?”
      “啊?”
      她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点了点头。

      我们乘轿出宫门,竟有马车在外面等我们。公主先上车,待我走进时,竟发现细绢和我父亲都在马车内。
      “臣纪厷善恭候公主多时。”
      “好。快些吧。”
      父亲的衣袖擦过我,他没有看我,挑帘去了车外。细绢则拿出两套民间女子的衣衫让我们换上。这时马车已经驶动,不知是不是父亲在赶车。然而我很快就失望了,一位短衫打扮的暗卫占据了车夫的位置,父亲只是坐在一旁。
      马车没有直接前往伯庸,而是先向北行。我坐在车里,索性什么也不问,任他们决断。过了两天,便传来伯庸国业已收复大半失地的消息,父亲十分高兴,竟提出让我们在客栈休息一晚。
      哪知我们刚歇下,便有一只信鸽飞进房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与公主、细绢住在一处,细绢披衣起身,把信取出递给公主。公主打开信,对我道:“赫连泽醒了。”
      我一怔,诧异地问:“他不是早该醒了吗?”
      公主道:“你是不是给他吃了迷药?”
      我点头,“是这样。”
      公主有些嘲弄地一笑,“我也给他吃了。”
      细绢道:“既然这样,公主为何要拒绝用我给的迷药?”
      公主道:“我只是不想被人逼着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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