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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燕燕于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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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说要跟我一起考时代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回答,但我心里的声音是赞同的,只是事后想起来,我还是被陈泽的这句话给震动了,以他的成绩,要考时代,肯定很辛苦吧!
其实不要说他,我都觉得辛苦,中考满分550分,时代去年的录取线是515,扣除数学150分,剩余400分,我能考380,可是我依然,没有信心能考上,150的数学卷子,90分才及格,可我连80分都没有信心能考上。
在数学的严峻时期,我考过24分。
对于数学成绩偶尔在五六十徘徊,常年在五十以下的我来说,考个一百多分,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而我的其他成绩,我也没有信心能够全得满分,要不然,我也会稍微轻松一些。
我恨数学。
回医院之后,我跟我妈发了信息,说:我不退学,无论我治病要多久,我要按时参加这届的中考,能不能帮我把老家的书都带来。
我决定,在医院自学。
第二天,我妈就把这学期所有需要的书都带来给我了,只是所有的书都是新书。不是我老家的那套。
我的英语书里,有陈泽上课和我传的纸条,我清楚的记得里面有一条是我们再上数学课的时候讨论以后学文还是学理,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地球不爆炸,日月不颠倒,我俩以后的学习方向一定是他学理我学文。
不管我有没有生病,日子总是飞的停不下来,转眼我都到宁市一个月了。
半个月前,爸妈还在跟我说准备剃头发做手术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离做手术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但是妈妈说,希望我可以有个心理准备,要不然怕手术前一天再剪头发我会受不了,影响状态,病人的状态也是能影响手术成败的。
但是我没有同意,我包着头巾在厕所整整照了两个小时的镜子,想象着自己剃光头的照片。
陈泽要是看到我剃光头,一定会笑死吧。
最后我拒绝了我妈的提议,既然以后有很长时间都要是光头,那我为什么不珍惜最后这几天有头发的时光。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我没有剪头发,也在手术的前一天,事情发生了逆转。
我的主治医生说美国出了一款新药,能有效改善我的问题,据说在美国医院临床用药中,很多跟我同样问题的人,吃了这药做保守治疗,后来脑子里的东西就得到了控制,最后消失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内部研究和讨论,他们昨天在会议上确定了要引进这款新药。
美利坚!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国家有了深切的好感,他挽救了我的一头秀发和避免了我被陈泽嘲笑的命运。
医生告知我父母这个消息后,也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句,因为这个药还处于国外刚问市的阶段,他们虽确定引进,但是因为个体差异,不确定一定能取得和美国临床一样的效果,服药的周期至少需要半年,但若是半年后没有取得成效,那个时候我也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期。
这是一场博弈。
一场在头发和性命之间做选择的博弈。
我爸坚定的选择做手术,他觉得如果药效不起作用,又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那对我是致命的,而选择手术治疗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我要在脑袋上开个洞,头上有个疤,没有头发而已,时间久了疤会淡,头发会重新长出来,他坚决不同意我保守治疗。
但是我妈在很认真的考虑保守治疗这件事情,我第一反应是,只有女人才能动女人的爱美之心,但是在想起她说的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了一个很邪恶的想法,她也许并不希望我活着吧!
我,不想做手术。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我爸也同意了做保守治疗,我在医院做了各项用药前的检查和拍跟脑子相关的各种片,然后一直耐心的等待他们进口的美利坚神药来拯救我的性命。
我不是脑子特别好用的人,所以我学不好数学,这是我一直以来对我学不好数学找的理由,所以,我不能在本来就不是很好用的脑子上再动刀,万一一不小心把学物理、化学的神经都破坏了,那我的理科就彻底废了,我就更不可能考上时代了。
出院的前一天,我照常坐在窗口看数学书。三角函数、二次函数这些字我都认识,但是我完全看不懂他要说什么,数学在生活中的应用不就是买菜一百块钱拿出去能找会正确金额的钱就可以了吗?学这个有什么用,我没事也不跟小摊贩和同事说函数啊。
难道我去约会的时候我男朋友还会给我发个数学题,算出经纬度,然后让我找坐标赴约么?
所以学数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久以后我看到一个回答说,学数学就是为了把像我这样说学数学没用的人筛选出去。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男生被一声护士推进来,还一直哼哼。
“现在外面都没有空床,你现在肿瘤科这病床借助一下,等外科有病人出院了,你再搬过去。”
也许是这年头大家都注重养生,我住的这间病房只有我和另一个老先生是真的对应科室住的,其他经常有一些头疼发热、急诊外伤的患者住进来,听护士说,其他肿瘤患者的房间也是不适合跟一般患者混住的,因为我和那个老先生都选择保守治疗,在检查期,要做的事情跟一般患者没什么区别,所以这间病房才能让普通病患居住。
听起来,我觉得我病得没有那么严重。
隔壁床送来的那个男生一直哼哼,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吵吵,同行安慰他的男生就一直在安抚他,但是他俩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在让我没法安心看书,虽然我本来也看不进去。
“这里是医院,你俩能不能安静点儿”我一把掀开帘子对着隔壁床呵斥。
“是你!”
那天被我砸中的少年!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恶毒的诅咒应验的恐慌,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没想真诅咒他。
然后我又想,我也太灵验了,考不上时代,也许可以去算命,给人占卜命数。
“你这个乌鸦嘴,真然你说中了。把我扔出去就算了,还扔进医院里来了。”带着护颈的少年,一边哼哼唧唧的喊疼,嘴刚有空,就开始怼我。
“你这病缓冲期够长的啊,半个月前砸的你,你现在才住院,我以为只有肿瘤啊慢性病啥的才有这么长的潜伏期。”
我要再说一遍,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嘴就是变得这么毒,也许是因为听多了恶毒的话,也许是因为愤怒上帝给了我这么多的沟沟坎坎,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些内心深处的愤怒。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爱诅咒人”
“你管得着么”
“嘿..”说着来劲儿了,一股子起身,结果扯到了伤处,又嚎叫了一嗓子,道“本公子大方,不跟你一般见识”
言罢,才在另一个少年的安抚下,躺好。
另一个少年就是那天扔沙包的少年。
看起来是个特别爱运动的男生,高高的个子,手臂上的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却比手上白了好几个度,要不是因为他随手拿起纸巾胡乱在脸上抹汗,还以为他涂粉了呢。
“同学,你真的住这啊,那天我还以为你随便说说呢。”
“谁没事会咒自己住院玩儿啊。”
我合上书,躺回床上。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实在不好接下去,便转身继续小声的训斥被砸的那个男生。
“打个球你至于吗?人耍诈你不都赢回来了,结果还非得去理论,看吧,打球变成打人了,要是老师去告你妈,我看你怎么办”
“我爸出国了,我妈出差了,没人在家,我没留手机号码给老师”
“你小子,够贼的啊”
…
我突然特别想回学校,跟叶玲一起吐槽,跟陈泽一起斗嘴,跟程全一起暗地较劲,没事儿还能追着邻居家养的小鸡玩儿,这才是正常中学生该有的生活。
我出院那天,爸妈很迟才来接我,于是我照旧坐在窗边看了做了些数学习题,虽然我知道,十道题里面有八道是错的。
可至少还对了两道啊!
我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啊,这种题都能错”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被砸的男生站到了我身后 ,我抬头一看,他那张面庞正好映入我的眼睛里。
砸到他那天晚上光线不是太好,我没看清他的脸,只是感觉个子挺高,今天再近距离看到他,一看就是一张写着“我是好孩子”的脸,白白净净,谈不上帅但是挺好看,那种神采奕奕的好看。不过,看他说话的架势和受伤的阵势,想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乖孩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就是脑子病了,才来医院的,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来?”我看着他,特别诚恳的说。语气认真。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的回答,一时间有点语塞,不过换做是我,我也接不下这个话茬。
“那个…”他试图找些别的话题。
“你会做?”我把习题递给他。
“这个简单”他在我的习题里,选了一道分值最高的题,三两下的写了答案,我翻到最后一页看正确答案。
一点偏差都没有!
“你也上初三啊?”
“嗯!”
…
这人也许天生就是个自来熟的人,没寒暄几句,就坐在我的病床上,跟我抱怨那天被我砸中之后,他在接下去的几天脸的一百种疼法。
“你英语成绩这么好”
病床床头柜的英语书里夹着的几张考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翻出来了,那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卷,老师发下来,让我们看看自己做错的地方,那套考卷一直放在书包里,跟着我来到了宁市。
“语文也很棒”
“物理化学也不赖嘛”
“但是数学怎么这么差劲”
他把我每一张考卷都看一遍,然后一一发表看法。
“你数学不好不是脑子的问题,是方法和心态的问题。”他特别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你不知道随便动别人东西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
“怎么能说别人呢?咱俩也不是第一次见,上回你把我扔出去又诅咒我住了院,现在我动你考卷,就当扯平了”
我没有理他,他继续说道“我叫于飞”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他又说道“我知道你叫燕燕”
有首诗叫什么来着,“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光看名字,咱俩还挺有缘啊!”
他果然是个特别自来熟的人!
你知不知道燕燕于飞什么意思啊,就差池其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