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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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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记得，外婆家的那个砖瓦房和斑驳的墙面、随处可见的传单，忘不了那个围墙只有自己腰围大小、种着晶莹饱满的葡萄和红枣的院子，还有高高的柚子树，树下有三间小矮房，分别养着猪、鸡、狗。
院子后面是土地，种着辣椒、茄子、白萝卜什么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再过去不远就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小时候她最喜欢在那条小溪里捞虾捉鱼。
虽说地方偏远，没有单个的卫生间只能去公共厕所，隔音效果也不好，大半夜的如果有人干些少儿不宜的事就连喘息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那个地方，确实她最自由最快乐的回忆，也是她长大以后，最渴望回去的地方。
她有个青梅竹马，住在隔壁，是个大眼睛双眼皮有着长睫毛，唇红齿白白嫩嫩的家伙，小时候她都叫他团子，因为太粉嫩嫩了，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听说团子的母亲是被人拐来的，卖给了团子的父亲，她曾经见过团子的妈妈，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她年幼的记忆力还记得那个穿着一身白裙子喜欢微信眉眼间却满是哀伤的女人，比她在电视里看过的任何一个明星都要好看。
团子的奶奶是个很刻薄的家伙，在家的时候她经常听见从团子家传来的叫骂声，很尖锐，话语也难听。团子的父亲也不是好人，每次只要打牌输钱或者是喝醉了就喜欢揍团子和团子他妈。团子以前经常哭，她和他在一起玩的时候还能看见他身上青紫的痕迹，有长长的，也有一大团，像是被什么鞭打出来或者是踹出来的。
可是即使如此，团子和她在一起时从来不说这些，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她特别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嵌在那张白嫩嫩的脸上，真的是特别可爱。
哦，对了，团子还是大家口中‘别人的孩子’。
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所以也有别的村子的小孩到这里来读书。地方不大，也就一个操场一条被花坛围绕的小道和不远处的沙坑以及升旗台，过去一点还有几座兵乓球台，然后就是教学楼，中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左右两边的走廊各有两所教室。
每次期中考或者是期末考完以后，拿着试卷回家，她总会被外婆拿着竹扫把追的满村子窜，听她边追边喘息着道，“你看看隔壁的那谁谁，试卷上永远都是满分。再看看你，你及格我就算是菩萨保佑了。”
然后她一转头就会看见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笑的特别开心的他，眼睛里像是装下了漫天星辰在熠熠发光。
前提是他没开口——
“柳奶奶，柳絮最近都没有做作业哎，每次都是抄别人的作业，这样子成绩当然只会退步不会进步了。”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因为那顿竹笋炒肉，她在床上足足趴了三天。期间一直不愿意搭理他，那人也不介意，总会用上怀柔政策，软硬兼施的把她逗笑，两人这才算了结。
一直到她小学三年级，在上课的期间被外婆叫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所小学和那个村庄。
初中二年级，凭着模糊的记忆，她离家出走再次回到了那个村庄。
有些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地方。
还是以前拥有着淡淡香味的村庄，只是多了一些她以前未曾见到过的东西，那坑坑洼洼的山路也变成了水泥路、旁边分类摆放着绿色的垃圾箱、来来往往也多了一些小轿车。
从三轮车上下来，走进小区，她习惯性的转头看了眼对面的房子。
破旧的铁门，上面贴的福字少了半边，门的两边有着斑驳的胶水痕迹，里面绿色的木门紧紧的关闭着，一切都显得太过安静。
收回目光，她敲了敲门，然后看见外婆那张斑驳着白发布满皱纹的面容。
外婆看见她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打开了门。拖着行李箱进门，一转头就看见了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飘散的香味让她因为坐车而消失殆尽的胃口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外婆说，“你爸爸说你离家出走了，约摸着是到我这里来，正好是暑假，就让你在这里过个暑假。在车上没吃什么吧？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等你吃完我们再聊聊。”
还是以前的味道，太久没尝过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吃了三碗饭。等到收拾了东西，外婆正襟危坐的坐在木质的沙发上，她也只得坐了下来。
外婆说：“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作为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公司以后还是会由你来继承，就难免对了抱了很大的希望，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是父母总是为了你好的。”
“哦。”虽然嘴里这么应着，心里却满不在乎。
那个所谓的父亲，除了给她钱、带她买一堆衣服和首饰或者是包包，她的每次生日都过的不像是生日，像是一个聚会，全是陌生的人，而她这个主角则被他们扔在一边。她的想法与他们无关，他们要的只是对自己有利的。从她去到那个地方的第一天，围在身边的除了保姆还是保姆，所谓的父亲和母亲要么是整天忙着事业要么就是外出游玩，哪里有时间陪她？不过是尽一个父母的身份罢了。
外婆还在念念叨叨些什么，却听见从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属于小孩的嬉笑声：
“傻子傻子，出来玩啊。”
“傻子我们请你吃好吃的啊，要不要？”
“傻子！你听见没有！！”
她耳朵一动，瞧了皱着眉头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的外婆，心里顿时有了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急匆匆的跑到二楼的走廊往下望。
隔壁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子，和她家差不多，她记得那院子里以前还种着漂亮的花朵，现在却是一朵也找不着了，变成了枯黄的草地。有小孩站在半腰高的围墙外的那条小道上冲着院子里扔石子，边扔边大叫：
“傻子傻子，出来玩啊，我们带你去玩好玩的。”
换做以前，那个脾气不好的男人早就举着扫把跑了出来，可是外面的小孩叫了许久也没她也没瞧见那个总是醉醺醺的男人，反倒是瞧见了和外婆差不多年纪的老人举着扫把跑了出来，表情凶恶：
“叫什么叫！睡着了都被你吵醒了！！！滚滚滚！！”
外面扔石子的小家伙一哄而散。那人回房的时候似乎有谁要出来，她把那人往里推了推，口气不善：
“出来做什么？给我回去睡觉！”
她隐隐约约瞧见，那个人的身高和年纪大抵是和她一样大的，侧脸像极了小时候爱笑的团子。
外婆站在她身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走了以后，团子还是会像以前去溪边玩，只是不爱笑了。后来听说团子考上了镇上最好的中学，成绩可是第一名呢。团子他妈送团子读书的时候，团子他爸宿醉刚醒，大概以为要逃跑吧，就抓回了屋里。团子拿着他妈给他的钱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报名了，回来的时候屋里没看见他爸也没看见他妈。一直到晚上，才在团子他爸妈睡觉的房间看见了团子他妈的身体。赤/裸裸的，身上青紫青紫的，什么痕迹都有，咬的踹的，脸也肿的很高。”
她瞪大了双眼。
“这件事在当年很火的。”外婆说，“后来警察来了，把还在外面赌博的团子他爸抓走了，据说干这事的就是团子他爸，然后团子他爸就去坐牢了。事情如果是这样倒也还好，只是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就剩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平时靠着救济金还有团子奶奶捡破烂攒来的钱和团子卖掉不要的书籍得来的钱也还过的下去。结果后来有天放学时候，路上有人横冲直撞，当时也闹的挺大的，然后就撞死了六个学生，团子脑袋受了伤，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小时候特别爱笑长得又好看，成绩又好年年都是第一的青梅竹马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再难过又有什么用？什么也改变不了。
“团子脑袋不清楚以后，村子里的小孩就都爱欺负他了。这个说明天带他去玩，结果带他到田里滚的一身泥；那个说要请他吃东西，不过是泥土揉成的小团子罢了；又说请他吃东西，那东西要么就是掺了尿的水要么就是别的，反正总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团子也是笨，上当了那么多回儿，还是傻乎乎的和别人玩，后来他奶奶就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出去了。”
等她转过头来的时候，身边的孙女早就不见了踪迹。
站在那扇铁门前，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提起勇气敲了敲那扇门。
“谁呀！烦不烦啊！”等到那扇门打开，露出老人不耐的脸。她露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团子奶奶你好，我是柳絮，我来找团子玩的。”
“我们不认识什么柳絮。”说着正准备甩上门，结果听见后面传来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阿阿阿吐。”
团子以前都是叫她阿絮。
团子奶奶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乖乖的让开了身，她这才看清站在后面的那个身影。
个子挺拔，一头墨色的碎发，肤色白皙，一张白净的面容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眸直直的望着她，不是像她一样纯粹的黑，而是带点褐色，就像他母亲一样清澈漂亮的颜色。
穿着一身泛白的运动服，却依旧像是个干净爽朗的少年。脸上洋溢着的傻乎乎的笑容，让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说：“团子，我回来了。”
比起以前那副圆滚滚胖嘟嘟的样子瘦了不少，以前是可爱的紧，现在是清隽的翩翩少年。如果现在还在上学，一定收到不少情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