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月远楼

1、楔子

　　 
　　农历过了10月，天就开始冷了。特别是下了霜的清晨，呼吸时口鼻间都带着淡淡的雾气，如果在户外劳作时不戴手套，手指能被冻得生疼。
　　这个时候的农村已经进入了农闲时节，秋收的忙乱早就过去了，过冬的小麦也已经种上，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歇歇了。
　　然而，忙活惯了的村民们却不愿意坐享清闲，他们中的不少人依旧是天不亮就起来，挑着荆条编成的篮子到田野里转悠转悠，顺便捡点枯枝回家当柴禾，或者捡点落叶粪便回去积肥。
　　楚大山就是这样一个闲不住的人。他60多了，没儿没女，孤身一人，是村里的五保户。村里头每个月给他发30斤杂粮，20斤面粉，2斤菜油，还有5块钱的零用。三年前，他的两间土坯房被暴雨冲坏了，村里集资在小学门口盖了一间平房，把他安置下来。楚大山从此就成了旺屯小学的看门人。校长给了他一个闹钟，除了看大门，他还负责给学校打铃。楚大山觉得生活变得热闹起来，他兢兢业业，从来没出现过差错。
　　楚大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挑着荆篮去野地里捡柴禾。等他挑着一篮柴禾回来，打扫完校园，6点的闹钟就响了，就该敲铃唤孩子们上早自习了。
　　这一天，楚大山到村西头的小河边捡柴禾。这个季节小河里没有水，夜晚的风把干枝枯叶都扫进了河床里，一会儿功夫就能装一篮。楚大山蹲着身子，借着微弱的晨曦，把枝叶拢到一堆。
　　时间太早，河边没有别的人，只有窸窸窣窣的风。枝叶上面落了霜，触手冰凉。楚大山正想着明天是不是应该带一个竹筢子来，手指突然碰到一块绵软的东西。他好奇地扒开枝叶，啊！一个襁褓！楚大山心里一惊，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迟疑片刻，颤颤巍巍伸出手往襁褓里探。感觉到指尖的温热，楚大山舒了一口气，心里连叫“我的老天爷”！他抱起小襁褓，站起身往四周张望，可河堤上树影憧憧，没有半个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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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全村的妇女都来旺屯小学了。她们堵在楚大山的屋门前，叽叽喳喳地穿看他捡来的小孩儿，有几个妇女当时就解开扣子要给孩子喂奶。校长轰了她们好几次都轰不走，最后把村长也招来了。
　　村长开骂了：“看你们这帮子娘们闲的！不在家做活计，跑学校闹腾个啥？还让孩儿们念书不了？都给我回去！”
　　妇女们被骂得灰头土脸的，都不吱声了。突然一个妇女叫起来：“嗨呀，我的乖！它的指甲可真长，挠着我奶了……”妇女们都围过去看，安静的场面又变成一团糟。村长气急败坏：“这群跋扈娘们！走！走！走！都给我上村委会去！”
　　妇女们抱着孩子跟着村长来到村委会，楚大山也跟了过去。
　　村长就着那个妇女的手看了看正在吃奶的婴儿，问：“是个啥？”
　　“是个丫头……”
　　“当然是个丫头！男孩儿谁舍得丢了啊……”
　　“丫头也是自己的骨肉，当爹妈的真狠心……”
　　“看样子还没满月那，这天儿扔在河沟里也不怕冻死……”
　　“就是！好歹是条命啊……”
　　“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好好的怎么会扔啊……”
　　“听说有的地方现在搞什么计划生育，多生的孩子不分地，还罚钱呢……”
　　“不会是谁家的大闺女生的不敢要吧……”妇女们七嘴八舌，议论吩咐。
　　“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村长摆摆手，笑着说道：“都别瞎吵吵了，趁现在咱们旺屯的当家的都在，大家商量商量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刘祥家的，你家仨儿子，不正缺个闺女嘛……”
　　妇女们听见说她们是当家的都笑了。
　　刘祥家的正是给那孩子喂奶的妇女，瘦瘦的，一副很泼辣的样子。她大声说道：“村长，我们家可是男人说了算，不像有的人，妻管严……”大家哄笑。她自己也笑，笑完了又正色道：“我们家是缺个闺女，要是再过两年我就要了，可现在我家小三儿还吃着奶呢……村长，干脆你家要了得了，你家闺女多，顺手就带大了……”
　　村长瞅向自己的老婆。村长的老婆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俊闺女，现在40多了，依然能看出当然的风采。村长因爱生惧，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他们两口子4个闺女，两年前刚生了个儿子，欢喜得不得了。村长的老婆正抱着他们家小五，听说到她，就道：“你们先别瞎安排，孩子是人家老楚头捡来的，你们不该先问问老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