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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带我捉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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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唁下山除妖时捡到一只小姑娘。
小姑娘自他出了茯苓道山便一路跟随,亦步亦趋。几次甩掉她,不多时,便又见她跟了上来。
行了十里有余,祁唁突然东拐西拐疾身转入路边林中,余光瞥见那小姑娘也跟着探进林子,他兀自停下,心里盘算一会,有了个计较,回身向不远处倚树而立的姑娘走过去。
她也不躲,定定然看着祁唁冲自己大步走来。一步站稳,祁唁提剑的手猛然按在姑娘头顶的树干上,微微俯身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低声喝道:
“你,莫要再跟着我。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寻你父母罢。”
祁唁这才看清她的样子。不过十二三岁,梳着双平髻,用白缎发带松散的缠着。身上披件银丝龙纹的玄色斗篷,前襟死死掩着,只从斗篷角露出一丝白边。
白缎发带,白纱长裙,穿着如此纤尘不染,规矩素淡的,放眼凡世当数温家。
“温家人?”祁唁试探地问道。
让祁唁在意的是,她脸上粗糙的易容。泛着死灰气的蜡黄厚厚盖着,只剩下一双眼睛在暗淡的天光下透着生气,教人摸不透她的本来模样。
偏生那双眼瞳黑的太过纯粹,像是在陵天山的冥池水里浸染了千年,祁唁盯着看时一瞬竟有些晕眩,赶忙收剑后退一步,稳住心神再仔细看去,只叹自己多想,好好的姑娘难道还不许人家眼睛生的好看些。
罢了,既是温家人,必定是贪玩跑出来的。温家不远,待她离开,纸鹤传信与洛承,让他悄声护送小姑娘回去便是了。
姑娘看他动作,将斗篷裹得愈加严实,听完祁唁说话,却不做声,只是死死盯着他。祁唁被这么盯了半晌,颇有些不自在,心想既然目的已成,何必自寻无趣,转身便作势要离开。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温家人,确切来说,我不知道我是谁。”
走出去没五步,姑娘突然开口,几句话便把祁唁钉在原地,再迈不出一步。
“我没有父母,不知姓氏,自然亦无家可归。”
不是温家人,那她又是从何而来,为何穿着佩戴似温氏之风?
祁唁左右思索不得解,微怔之际,姑娘已然站定在他面前。
“这是要除妖去?只带一把剑,未免危险了些。”
他闻言失笑,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倒要一个小姑娘来教训。祁唁低下头,笑看着面前容色平静的小姑娘,暗暗揣度她这副小身板儿还能说出何等骇人的话来。
“带上我,我能帮你。”
“不可。妖物强势,你尚年幼,玩笑话不得乱来。这咒字你收着,且顺山路回去茯苓道山,山上其他道人自会收留与你,为你安排去处。”
祁唁闻言面色微愠,收了轻笑的表情,边说边从袖中扯出一张咒字给她。他是气这姑娘说话没个轻重,且不论这次的妖物较之前邪祟的多,单单就她人来说,自身都难保,更不提助自己收妖。
偏生这姑娘又不再作声,与方才一样板起一张蜡黄的小脸静静盯着祁唁。那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看得祁唁心下不快,见她并没有要收下咒字的意思,祁唁作罢将咒字引真火化成灰烬散在姑娘的斗篷上。恶妖还在为害一方百姓,他断不可再为一黄毛丫头的戏语耽搁。
“睚眦印在我手上。”
睚眦印?丢失了七百余年的睚眦印在她手里?
祁唁心里狠狠地揪了一把,眸光瞬息翻转莫测,手里的剑也被他丝丝扣紧。姑娘见他惊至这般,终于收了不怒不笑如丧考妣的表情咯咯地笑出声来。
祁唁见她眉眼微弯笑的促狭,忽生被戏耍的感觉,心下反倒是平静了几分。
罢了,只要睚眦印不在她手里便好。
“你似是不信我。”
姑娘见他松了一口气,眼里还浸着戏谑的意味,当下忿然起来,裹在斗篷里的手猛地伸出,手里抓着一只与斗篷同质地的锦囊,随着她缓缓施加灵力,锦囊四侧散落打开,里面躺着一方通体血红,上有一呲目龙首的玉印,赫然是那只上古凶印睚眦印。
然睚眦印刚出世时,其意并非凶煞之物。它乃上古神龙烛九阴为护佑当时遭遇魔族重创的陵天应龙一族而化。取自身鳞片浸入睚眦之血,汇天地至清至煞之气,凝成睚眦印。印身外形血红可怖,其威力更是不可小觑。
因其有煞气环绕,故而持印人愈是有邪念,愈可激起它的力量。烛九阴将其封印在陵天山冥池由龙族世代相传的圣女镇守,一来为保苍生不受此印之害,二来应龙一族亦为此印所护佑,不再为三界纷争所扰。
不料七百多年前,陵天龙族现一惊世恶龙,强抢睚眦印。龙族长老与天界仙官奔往三界之间,终于在天界与人界的通路茯苓道山将其剿杀。
茯苓一战,道山几近覆灭之灾,不想恶龙竟引睚眦之力护佑道山,这倒是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只是战后恶龙被捕,诸仙官合力将其魂魄封印在玄冥司之后,惊觉睚眦印早已不翼而飞。七百年来三界神魔苦苦寻觅未见其踪,现如今却落到一个小姑娘手里。
未及祁唁辨识真假,姑娘手腕一翻,锦囊便四下束合,收回到斗篷里。
他这才发觉小姑娘的斗篷,包括那只锦囊皆非凡物。且不论这玄色里透出的赤红,是拥有何等神力之人的血气做媒,单看那银丝龙纹的盘列态势:前襟双龙左右并行,余下六条环腰而居,形态各异。更令人称奇的是,这八条龙的样貌,加上所守护的睚眦印,正好凑成龙之九子。
加之血气做媒,斗篷形成了万分强势的龙炎血结。若是有人想要强抢睚眦印,只需念动血结咒,便可抵御侵害。至于能不能全身而退,那便要看这姑娘的身手如何了。
如此看来,那印定是睚眦印无疑。
“从何得之。”
祁唁并不打算与她多话,睚眦印这等上古凶煞之物落入一个小姑娘手里,周身还设下精密防护,如若说这其中没有隐情,道是谁也不会相信。
姑娘见他面色端正,一脸肃然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双眉上挑,仰仰头,却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转移话题道:
“如何,带我去捉妖。”
祁唁见她不予作答,想她只身一人寻来道山,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怕也是有自己的顾虑,便不再追问,思索起如何安置她的问题。
此地距茯苓道山还算不得太远,若这姑娘只是寻常孤女,给她一副咒字教她自去道山便可。可她偏生带着上古凶印,愈接近道山那等清气聚集之地,愈是有妖物环伺其中。难怪方才她自道山跟随自己时,四周的妖气便紊乱的很。如此看来,若不是顾忌自己在侧,怕是那些妖物早就向她下手了。
虽说都不是什么恶妖,但睚眦印这等神龙力量的所在,任是谁也难控欲念。倘若真出了什么岔子,让睚眦印落入妖邪之手,他断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担不得。
“胡闹。”
祁唁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又道:
“此次的妖物非比寻常,你身负凶印,难保恶妖不会半途起意转而害你性命。届时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听我的,万不可随意行走离我太远。倘若,我难抵妖力,你切记不要管我,起血结咒带着苍云回去茯苓道山,道人认剑,自会来寻我。”
“会出事?”
“可能会,因为我要顾及你。”
“不必!我自会保护我自己!你只专心降妖,不必顾及我!”
姑娘听他言语间透出凝重之意,瞬间急了,踮踮脚尖想要表明自己并非孩童。
祁唁闻言眼角噙住一丝笑意,笑她孩子心性不知前路险恶。抬手缠紧她发髻上的缎带,道:
“那你更要听我的话,乱跑被妖邪捉去做了肉包,我可不救你。”
“悉听道长安排。”
姑娘见他笑,眼里的笑意也跟着化开,不再摆着那副与十二三岁的年纪格格不入,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怎得知道我是道长?”
祁唁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神秘莫测,不仅敢只身一人带着凶印四处游荡,还看得出他是茯苓山道长。看来她这般不懈力的跟随,怕是自一开始便看上了自己的道长身份。
“洛苍剑。洛水苍云双剑,洛水剑乃是淵南上仙的佩剑,而苍云剑是茯苓山道长的佩剑。现如今苍云在你手里,你若是告诉我,你只是寻常茯苓道人,你觉得我会信?”
祁唁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佩剑苍云,旋即又抬眉作出一副坏笑的样子俯身看着小姑娘问道:
“若我是抢来的呢?”
“你没那个本事。”
“何以见得?”
“洛苍剑灵认主。”
当真是有趣,通晓如此多的古事,身负上古凶印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道人亦是沉稳的小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