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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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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艳阳高照,虽入早秋,荷花荡里依然葱郁。这时节,莲实日渐饱满,别有风味。我想着那莲子的颗颗清甜,便诳了私塾的先生,说是要早早帮娘亲收摊,提前离去,扔了书袋,搭了湖边一个大木盆,往湖心划去。
荷香扑面,壮实的荷叶舔着人脸,我眯着眼睛,将麻布窄袖撸到肩处,伸着两藕白的手臂开始拽莲蓬。正摘得起劲,一条细长的小白蛇从湖中跃起,在我手腕处绕了个圈儿即滑入碧水中。慌忙中,我身子一歪,整个人侧翻入水,好在湖水并不深,顶着几片荷花的残叶,挣扎着站起来,露出了扎着丸子头的脑袋。正听到一声清亮的人声:“阿离,你只当钻进荷花荡我就逮不到你么,这会子定是你输定了!”
真是倒霉德很,我心中堵着一口气,不发不快。当即翻过木盆,捞着几颗还未沉入湖底的莲蓬往人声处掷去,道,“你且等着!”“哦?你不是阿离么?”瞬间,我后领一紧,像小狗儿一般被拽到空中,打着旋儿飞到了湖边。
这下子我气急败坏起来,挥舞着拳头正要朝那人砸去,却被一手抓得手臂无法动弹。“咦,你果真不是阿离,失礼失礼。”我迎着脸瞧他望去,只见他面庞清秀,眉目俊朗,顾盼生辉,一时竟呆。这大概是我活了万把年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比画像上的父君还要美上几分。本着怜香惜玉的情怀,我收下拳头到,“既然是一场误会,我就不与你计较了。我掷了你,你也救我,扯平。”
他斜着脸微微一笑道,“这可不算扯平,刚才害你下水的并不是我。你却莫名拿这个物什砸我,这可怎么算?”我微微一怔,有些窘迫,可是赖上我了么
此人衣着并非华贵,但用料做功却是精致,浑身气质比那些非富即贵的凡人要高出很多分。那么,他定是非神即仙了。可这点小事竟这么快赖上我这个凡人....我暗自思忖,准备想法子早点打发了他,开溜!
“兄台你看我浑身湿透,非得换个干爽的衣裳才妥当....这样吧,我刚捞出来的几个莲蓬头赔给你可好?”说话间,我麻利的拨开莲蓬,抠出一粒粒莲子,去了绿皮,戳出苦心,“来,你尝尝!”他捏了一粒莲子入口,抿着嘴道,“原来是这种吃法,有趣。”剥了莲子,用发丝儿串成链子,总算打发了这黏人的狗皮膏药。布书袋也不要了,莲蓬头也不管了,我转身就往村子的方向跑。这人倒是没有跟上来,弯弯绕绕地走过一段距离,回望去,那人影晃在柳树梢头,淡紫色的长袍在风中微微拂动。
多年后,再回忆起初识,总有些动容。如此记忆深刻,实在是因为撒谎溜堂挨了娘亲的一顿竹鞭子。此时的我已经困在这玉魂中不知多少个年月。恍恍惚惚,好像做了很多个梦,又思考了很多个问题,接着睡了又醒来,醒来又睡着。这一次,我是真的醒了,饿醒了。
咕咕,咕~
“喂,有没有人啊。”我坐起来,按着肚子,“这是哪里啊,有人吱一声啊!”声音扩撒而去,连个回响都没有。我摸摸自己的脸,毛茸茸,奶奶的,居然被逼出了原形;咬一下自己的爪子,疼!好歹我还活着,喜极而泣!“活着就有希望!”我心中雀跃起来,挣扎着站起来,跟瞎子一样边嗅边走。
走着走着,好像又到了头,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到这种事情啊!!”“有没有人告诉我在哪里啊”“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活着的雀跃不久又被现实的围困打败,我精疲力竭,趴着躺尸。
许久,终于一个童声在这虚空响起,”臭丫头,你是苍蝇吗,吵得我头疼!“
总算有人说话了,还是个小娃娃的声音,一丝窃喜。我打起精神,”来,小乖乖,你陪姐姐说说话,你可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你能在哪里,还不是在我肚子了。“孩童不屑的声音传来,”慢着,小乖乖,不许再说这个词,我比你大了不知多少个年月。你叫我祖宗我都懒得理你!“
有着稚嫩的童音,却是一把老骨头,那自然是个厉害角色了,我不禁心生一丝敬意。
”什么,我竟然被人吃了!“我的心再次颤抖,我是人还是鬼!可是我能说话,掐自己也疼,还满脑子想吃驴肉火烧,呜呼哀哉,我究竟是怎么了?!
”别多想了,就你那榆木脑袋,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你绑在一起!“口气傲慢得很。
那我还有一丝希望了?我连忙陪笑,现在有个人肯搭话那是极其不易的,万万不可得罪啊,于是我舔着笑脸说道,”好好,我的小祖宗,你说说,我现在活着还是死了?“
”哼,这还差不多,你活蹦乱踢的,自然是活着。“
”那我该怎么出去呢?“
小祖宗顿了顿,吐了两个字,”机缘。“
刚才还处于激动状态的我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要说机缘,那我得等到何时,现在我已经饿到快要啃自己的蹄子了!
”我们能一道苏醒,看来不久你我就能分离。只待有缘人吧。“孩总算说了点人话。
事已至此,我也不做任何无谓挣扎了,静静地趴着舔爪子聊以自慰。
吃是一种心理需求,没得吃自然百爪挠心。
脱离了凡俗的物种,理应辟谷。且不说修仙之辈,神仙之族,连鬼道魔族都是立志脱离烟火的。修仙飞升不是我的志向,豆浆油条,驴肉火烧,叉烧酱肘子才是我的好朋友。自幼在人间长大,我混得如鱼得水,要不是被逼入了这囚笼一般的虚空,恐怕连自己的原身都忘了。
娘亲是翼族长公主,也就是我父君的亲妹妹,我的姑姑,在我从襁褓中醒来时,已经继任女君。而我作为下一任女君,则是由姑姑抚养长大,所以称她娘亲。我出世时父母健在,但醒来时却父母双亡。中间发生了什么并不得知,只是到为了救我,娘亲的一身修为都废了。她说,她从小就是万人之上的公主,从没想过要继任女君之位,要了这一身修为也没什么大用。只是是世事难料,没想到翼族经过一场大战之后逐步凋零,现如今这一脉已剩下两个女眷,为振兴翼族,防止全族落入异端之手,娘亲只能扛起大任。天地多年和平,翼族得到多修养身息。娘亲逐渐将部分事务交给族内长老打理,带着我隔三差五在凡间住上几日。
也许是睡得太久,我总想把掉入这虚空之境的事情回忆起来,可模模糊糊总感觉有几个人影晃动,然后,又会陷入沉睡。
唔,这是味道....混合着油脂的香味啊。
嗯,有放桂皮八角,嗯有一丝丝甜味,应该加了糖......等等,这是酱牛肉!哎呀,还有,还有烧鸡。我吸了吸鼻子,迷糊中睁开眼缝,不是黑色虚空,有光亮。手,不,爪子摸了摸身后,软软的,粗糙的.....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穿亚麻素衣,躺在石床上!
我猛地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手,光滑的皮肤,不是毛茸茸的爪子,是细细长长的手指!天杀的,我终于回来了!
正要激动的热泪盈眶,头一抬看到离石床不远的石桌旁坐着一位俊俏的青年男子,下意识用手按住胸口的衣领,按捺住“复活”的喜悦略靜一靜。
“你醒了。”男子头也不抬,从棋盒里捏出一粒白子,轻轻放入棋盘。“仙术倒不能让你立刻醒来,反而世俗之味能唤醒你,你还真是在尘俗里呆得太久了。”说完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扫过来。四目相对,一瞬间我气势低了几度,垂下眼来,不敢正视,虽然,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醒来了,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就上路吧。”嗓音柔和却透着凉意,然后,寂静再次袭来。
这种氛围,说实话,我真是不习惯。在虚空里待了那么久,我现在需要启动全身的感官,来感受一草一木一声一响,感受活生生的温度,例如温热的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