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一叶》陈十七

1、北京

　　所有人都是棋子，在世界这个巨大的棋盘上步步为营，每颗棋子的使命都早已被注定，或平凡，或伟大，这个世界总有一角需要被自己填满，就像一块拼图，哪怕在图片中再卑微，却还是构成整个世界的关键，叶一深知这一道理，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反抗，她选择了逃避那些可能，顺从那些注定，叶一，注定是秋烊的逃兵。
　　自小叶一便知道若要得到一样东西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像夏天时她要吃胡同口卖的雪糕时她就要拿出自己攒了许久的零花钱一样，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后来，叶一才发现人越长大便越不想认同这个道理，总有人想着不劳而获，总有人吝啬于自己的付出。
　　叶一到北京的代价就是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离开从小陪在自己什么的外公外婆，离开那些自小到大的玩伴，直到叶一到北京那晚，她才将自己离开的消息告诉自己在老家的那些朋友，有时候离别只是徒增烦恼，这种悄无声息的告别对叶一来说更像一场仪式，一场与自己道别的仪式。
　　叶一自小便在外婆家长大，叶一的母亲叶舒在她刚出生不久便去了北京，十五年来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叶一对她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妈妈’两个字上，直到中考完叶一才知道她为自己找了继父，这件事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外婆说怕她知道了影响自己的中考，叶一将话默默地埋在了心底，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就像得知自己的学籍已经被迁去北京一样，这些对叶一来说只是通知。
　　叶一听到敲门声时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门口的叶舒看见叶一笑容里多了几分慈爱，“一一。”叶一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向她说道：“进来吧。”客厅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叶舒开口打破沉默，“这是你苏叔叔给你买的礼物。”叶一接过礼物，礼貌的道谢：“谢谢。”所幸门铃恰到好处的了起来，叶一起身去开门，“应该是阿婆回来了，我去开门。”
　　苏华，叶一继父的名称，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长得普通到丢入人群便会迅速被淹没，唯一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便是他笑起来让叶一有种葫芦娃里爷爷的感觉，说不出原因，但是叶一对她没有想象中的反感，当她以为自己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名义上的爸爸时情绪一定会很激烈时，事实却是她冷静的喊他叔叔，冷静的接受他的礼物，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叶一的外婆执意要在家里吃一顿饭，叶舒与叶一便去厨房帮忙，苏华与外公在客厅里聊着各种时事，叶一这才发现原来他也能侃侃而谈，这样的小趣味让她扬了扬嘴角，外婆这句话已经叮嘱过不止一次，“一一，以后到了北京可要听你妈妈的话。”叶一便洗着手中的青菜边应道：“嗯，我知道了。”叶舒看了眼叶一，笑着朝外婆道：“妈，一一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那一刻叶一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她很想告诉叶舒自己在阿婆心目中永远是个孩子，面对这这突如其来的矫情让她不免有些鄙视自己，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可以演出琼瑶剧了。
　　这顿饭吃的还算其乐融融，叶舒一直在尽力弥补这些年对叶一的亏欠，“一一，你尝尝这个。”“一一，多吃点这个。”叶一碗中的菜刚吃完叶舒便会立刻给她夹满，叶一决定制止这场无止境的夹菜环节，“我吃饱了。”叶舒伸向一块糖醋排骨的手僵了一下，“好，吃饱就好。”外婆笑眯眯的解了叶舒的围，“今天一一可是真吃饱了，平时她都是吃几口都喊饱的主儿，能吃这么多可真是不容易。”叶一心中暗道自己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几口就饱了，吃饱了还能再吃几口倒是可能，当然，这话叶一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
　　叶舒因为有事当天下午便要早早的离开了老家，外婆偷偷的擦眼泪时正巧被叶一看到，叶一从后面抱住这个养了自己十五年的老人，叶一的声音闷闷的，“阿婆，我走了你可不要想我。”外婆的声音有了丝笑意，“哪有不让人想的。”叶一将头埋在外婆的肩膀上，“我想阿婆阿嗲就好了。”“一一，到了北京有什么不习惯的和妈妈说就好，阿婆阿嗲...”外婆的声音停住，只是握住了叶一的手没有继续说下去，叶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一，走了。”“嗯。”叶一吸了吸鼻涕，朝外婆笑道：“阿婆，我走了，你和阿嗲要照顾好自己。”外公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见叶舒的声音，叹了口气道，“慢点。”叶一点了点头，跟着叶舒离开，叶一没有让外公外婆出来送自己，用这种自私的方式来告别对老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