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青湖浓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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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大历五年（公元770年）冬，耒阳。
“这天还真是冷。”诸末明紧紧裹住身上的狐裘，举起一杯烈酒也不顾着品便喝下去。
“谁叫你偏偏要来的？”初之将暖炉递了过来，“小心一些，毕竟是在船上。”
诸末明看着这四年长了不少的初之，已经完全脱去小时候的稚气，浑身气势也越来越凌厉。掐指算了算时间，“初之，还有七年。”
初之听到这话手一抖，“我还有七年的活头？”
“不是啊，还有七年汝就和为师一样了，不老不死，永远被困在二十七岁。”
诸末明苦笑，“只得在一旁观看记录世人，不可过多参与其中，当命途出现违背天道情况之时，出手挽回。这就是天道对为师犯下罪的惩罚。亦是你命途归处。”
初之看着师父落寞的表情，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等待抵达这次路途的终点。
“两位客官，码头到了。”船夫对着船舱内长相不凡的两人说道，心中尽是疑惑。这个时候这里尽是洪灾，怎么还有人穿成这个样子高金租船过来。
“多谢老人家。”诸末明笑眼弯弯对船夫鞠了一躬，初之却是像是知晓船夫内心所想，瞥了一眼船夫，什么都没说就随诸末明下了船。
两人沿着江岸走了许久，一路无话。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在江边的一处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初之看着广阔的江面，“过去多久了？”
“七天吧，不知道今日返魂的子美能不能出来。”诸末明看着江面想着自己算的那一挂，杜甫终究是没能逃出自己的命途，明明初之都多嘴提了一句。
“所以你要对着江缅怀杜甫？”初之忽然觉得师父或许就是来戏弄自己的，来一个根本见不到人的地方，还来的这么晚，真是亏得自己陪着他过来。
“初之，到傍晚了。”诸末明指向西方，虽然这个冬日这一代洪涝不断，但是今日的天空异常晴朗，一轮红日就那么渐渐落下。
周遭的颜色也愈渐深沉，江面也升起水气，缥缈似梦。
“初之，在江上死去的，带有执念的魂魄是离不开这条江的。”诸末明看着江面的一个黑影，叹口气，竟直接向江走去。
“师父，你要作甚！”初之见诸末明竟直直地走向江水，心中一惊，伸手便要去拽回诸末明。
却没想到，诸末明竟直接站在江面上回头瞅他，“无妨，为师不会有事。”
语气虽然平淡，却依旧不能抚平初之内心的震惊与担心。
“汝在岸边等着我，不用担心，等汝过了二十七岁，便与为师一样了。”
白色的狐裘在水气中越来越模糊，初之在那一刻才想起来，自己的师父，早就不是世间的人了。
青年走在江面上，如履平地，水气围绕着他，却不敢接触他，就连他行走的鞋竟也没有被沾湿。
江中的黑影似乎感受到有人接近，忽然发出悲吟：“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
青年从狐裘中拿出一把素面白扇，“子美可还记得当初武侯祠内那首诗？”
黑影听到白衣男子的话，身上的轮廓竟愈发清晰，直至最后完全呈现出自己模样——一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白衣男子见到逐渐清醒的杜子美竟在死后留在自己最为意气风发的年龄，不由得摇头一笑，“看来子美本性还是洒脱的。”
“不灭？你怎么在这里？”杜甫完全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是困在江上的一个孤魂野鬼，眼前的白衣男子分明是诸末明，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周围，“这！这！这是江中央！”
又看看诸末明站在江面上如履平地，一副自然的样子，神情一阵恍惚，“不灭怎么……”
“不是诸末明，不是不灭啊，子美。”诸末明见杜甫的魂魄茫然的样子，唇角一挑。
“吾复姓诸葛，单名亮，字孔明。”
话语一落，便见杜甫瞪大了双眼，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那日七星续命灯没有被魏延踢倒，吾其实没有死，不过天道见不惯吾与其作对半生。便罚我不生不死，永不入道。此后只得旁观世间冷暖，稳固天下大道。
“吾早就知晓所有人的命格运途，那日只是算到会有人在武侯祠吟诗，便来了兴趣想要听一听，没想到碰到过与吾一般执拗的。
“数百年来吾除了一个徒弟并无友人，那日便动了交友的心情。
“吾差些就动了将子美拉出大道的心思，只可惜子美没有初之一般的命格。吾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现今子美只是一抹孤魂，所处于大道而言不会有太大影响。
“子美，吾送汝归乡吧。”
杜甫的亡魂听见这一番话终于明白不灭最后为何不肯出现。几百年来，应该甚是寂寞吧。
“末明不灭取于‘涅槃’吧？以往我总是想说这名与字起得很好，却不知该如何对于孤身一人的你说出来。现今倒是可以好好说出来了。
“孔明，送我回去吧。”
“好。”诸葛亮将手中扇子打开，身上白光闪现，再次回复平静之时，杜甫便已消失在江面上。
那素面白扇上倒是缓缓浮现一幅山水画。
初之在江岸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一抹白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
“怎么这么久？”
“走吧。”
“啊？去哪？”
“湖南岳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青湖浓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