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战末颓皇 ...
-
六
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春末，成都城西北。
春日为这个被冬天狠狠搜刮了一下地方带来了更多的生机，武侯祠附近的柏树林绿意盎然。
柏树林里光影相错，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一间木屋藏在树林深处。此时树木还没有生长至最为繁茂的时期，缝隙间没有被遮挡，林间树影稀疏，隐隐约约便能看见那间木屋，还有那些在木屋上小憩的鸟儿与小动物。
却又好似与这武侯祠旁的林子融为一体中，不是细看并非能发觉那处在欢快鸟鸣中的小屋。
若是走进一些，透过那屋子的纱窗，便能发现屋内坐着两人，一人身形较小，身着黑衣，面容还有着一些稚气，却带着几分剑般的凌意；另一人身形欣长，穿着灰色衣裳，面容姣好却神色冷淡，手中一把白色羽扇，轻轻扇动。
“师父。”黑衣少年对着同坐在这间木屋的青年说着，“三月的时候，李亨已经把安禄山杀了。”
手中把玩着玉佩，口中却说着如今的皇帝肃宗的名号，语气平淡，仿佛这等天下大事并不能入及他的眼。
“哦，如此的话，玄宗也快回去了。”青年羽扇轻摇，双眸微眯，“上次吾去见他，汝觉得如何？”
“已经废了，心中唯有那个死了的女人。没有天下，又优柔寡断，已经回不去了。”少年嗤笑一下，玩弄玉佩的手忽然停住，“他不是做了决定了吗？”
“哈哈，”青年见明明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徒弟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连忙用羽扇掩住自己的嘴，止住了笑，“这样也好，回归一个凡人，也好。皇帝可不是凡人能做的。
“这么多年来，吾倒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命格的当权者，只可惜，他的命格没你好。
“也可惜，你不是个当权者。”
青年见着少年的样子，竟想起自己将这个孩子带回来时的情景。怔怔地盯着羽扇，回过神时，只见初之正在看着自己。
青年笑眼一弯，又转头瞥向窗外的春景：
“初之，汝可后悔追随吾这等存在？”
“师父，初之不悔。没有师父，就没有初之。”少年坚定的双眼在那一刻似乎在述说这世上最为庄重的誓言。
青年深深地回望了一下初之，只是一眼，却似回以浩瀚宇宙，无际无边。
“别发呆了，去吧，去长安帮我看着一切。”青年见少年有些看呆了，又是轻笑几声。羽扇一挥，便拍至少年的头上，唤回少年的神智，“玄宗的命格还有一线生机，吾再去看看他能否抓住这一线命运。”
成都城，皇室行宫。
“太上皇，皇上那边传来消息，安禄山已经死了。”陈玄礼站在亭外，对着正在亭内赏花的玄宗说道。
玄宗站在亭边，听到陈玄礼的话，轻抚花瓣的手一抖，静默地收回手，站在那处许久不动，只是失神地看着亭外的花海。
“安禄山……终是死了……”
“他……呵！”
陈玄礼站了快一刻钟，才听见玄宗有些颤抖的声音。
“太上皇，皇上派来的人说，现今都城已经夺了回来，太上皇却不在都城……”纠结了一会儿，陈玄礼还是将肃宗的意思说了出来。
“也是，也是！”玄宗听见自己身边的禁军龙武大将军最终还是说出这几句话，皱眉回头看着陈玄礼，“呵！是该回去！”
玄宗看着头愈渐低下的陈玄礼，竟是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目光狠狠地盯着他的陈将军。许久，就在陈玄礼就快承受不住玄宗的视线之时，便抬起脚大步离开了。
唯留陈玄礼一人在这马上就要消逝的花海旁，独自站立。
成都，城门外。
“人马我又配备了一些，回去的时候应不至于像来时那么狼狈。”李峘看着站在马匹旁面容憔悴的陈将军，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去之时千万要小心叛军，吾也只能帮太上皇至此步了。”
“多谢李大人，等太上皇从行宫过来，吾等便出发。”陈玄礼听见李峘如此话语，只得提起精神。
“这是要离开了吗，陛下？”
玄宗刚刚从书房走出，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循声望去，竟又是那日的灰衣男子！
“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玄宗语气中带着几丝不可置信，眼中也尽是惊讶。
“陛下不用担心，鄙人只是来看陛下是否做了决定而已。”灰衣青年笑眼弯弯，手中羽扇轻摇。
“呵！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模样，汝等究竟想得到什么？又想看见什么！”玄宗怒瞪面前的灰衣人，“决定？这种东西现在还由得着朕吗？”
青年见着面前已经有些魔怔的玄宗，笑眼依旧弯弯，笑意却没有达至眼底。
玄宗衣袖一挥，愤愤地离开。
“断了啊……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一旦跌下来就回不去了呢……”青年看着李隆基离去的背影，收回脸上的笑容，“是吾，多想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战末颓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