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流云》尹寒臻

43、第四十三章

　　此后一连六日，洛轻云每晚都要为秦江流弹奏曲子。
　　每每听完曲子，秦江流便能安稳入睡，一夜到天明，因此，洛轻云在城主府的地位越来越尊贵，如同贵宾一般被招待。
　　今日已是第七日，秦江流闭着眼躺在床上，好似已经如往常一般睡去，然而洛轻云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离去。
　　“城主，如今感觉如何？”
　　洛轻云对着床上，双眸紧闭的秦江流问道。
　　自从每晚听洛轻云抚琴之后，一连六日头疼的病症没有再发作过一次。为此，秦江流对洛轻云是大加赞赏，甚至要备厚礼作为感谢。
　　“好像置身在树林之中……”
　　已然熟睡的秦江流居然开口说话，洛轻云一点不觉惊奇，继续问道。
　　“什么样的树林……”
　　洛轻云放下手中瑶琴，笑眯眯的说道。
　　“很茂密的树林，有一轮明月，很高，很高……”
　　“不如说来听听……”
　　秦江流闭目想了想，开口道:“有人在月色下唱歌……”
　　“哦？”
　　“悠悠明月，照我山河，
　　悠悠明月，卫我家国，
　　家在何处，深山之中，
　　家中何人，老父老母，
　　………… ，………… ”
　　“歌中所唱何处？”
　　“那是一个深山之中的国家……”
　　“城主是那个国家的人？”
　　“嗯……”
　　“那怎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国已覆灭，再无法居住，便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那梦中你还见到了什么？”
　　”那梦境中出现了许多当时的场景，国破之时，我们的君王被俘，那些人将他绑在一个高台之上，受烈日炙烤，受鞭刑抽罚……国中的百姓跪拜在君王跟前，祈求救赎和宽恕……”
　　“哦？为何向一个被俘的君王祈求？”
　　“因为他们出卖了这个国家，背叛了他们的君王…… ”
　　不知何时，洛轻云又开始抚琴。秦江流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面上的表情也随着他的诉说而不断变换。
　　“那些百姓都是什么样子？”
　　“那些人都穿着些白色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他们手中那些白色的笏板，不停地祈求……
　　你们不要缠着我……
　　不要过来……
　　你们自己的罪孽就该自己去偿还……
　　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
　　秦江流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不能从那些白色服饰的人群中摆脱出来，又好像被什么纠缠住，不能脱身。
　　只见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而洛轻云的琴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那跟谁有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的阴谋……”
　　“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是聂家……还有……还有洛…… ”
　　嘣——
　　忽然洛轻云指间一根琴弦崩断，琴声戛然而止，秦江流也忽然清醒过来，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你究竟是何人？”
　　“没想到你这么警惕，不过是断了一根弦便让你醒了……”
　　洛轻云笑着站起来，不如回答他的问题，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看了一眼那断掉的琴弦，然后一步一步逼近秦江流。
　　“你要作什么——”
　　秦江流感觉洛轻云的走进带着一种无端的恐惧，好似幽暗中出动的野兽，那眼神里透着森冷又可怕的光，下意识问道。
　　“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秦江流见她逼近才想起起身躲避，却发现他的身体毫无知觉，根本动弹不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秦江流激动的喊到，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洛轻云一早就吩咐过这里的下人，今晚是秦江流关键是时刻，不可以被任何人打扰，包括任何声音，所以，这个时间这外头是一个人都不会有，所以哪怕他叫的再大声也是没用的。
　　“没什么，不过是在你房里烧了点醉香散而已，怎么样了，发觉自己动不了？”
　　这醉香散是从财狗那伙人手里弄来的，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在秦江流身上正合适。
　　“小人行径——”
　　秦江流愤怒的吼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听到他地声音，但他知道洛轻云口中说的醉香散大概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愤怒的骂到道。
　　洛轻云笑的一脸坦诚，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呵——，你也配说小人……你才是真正的伪君子，小人！”
　　洛轻云已经走到他的跟前，神态有些癫狂。
　　“当年拜月覆灭，你可是从中得了不少好处。眼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而不去拯救，反倒从中掠夺不少皇族的钱财……若没有这些被你掠夺的金银，你如何能当上这河西的城主，又如何能改头换面在这里装什么圣人，指责别人卑鄙……”
　　洛轻云一口气讲完郁结在心中多时的话。
　　秦江流，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卑鄙，你才是天底下最卑鄙的小人。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江流有些惊恐的开口，发出的声音竟然不自觉的在发抖。
　　“我？我是来向你讨债的人——”
　　洛轻云忽然拔出藏在腰间的一把微型匕首，朝着秦江流的脖子处狠狠地刺下，顿时鲜血喷涌，溅到满了床幔，锦被自己洛轻云的脸上。
　　“这么让你死了还真是可惜。”
　　那醉香散的功效也是有效的，拖得太长恐怕有便，否则洛轻云一定会让他好好偿还自己欠下的债。
　　说着将匕首擦干净后又藏了起来，转身离开，只留下秦江流临死前一张惊恐的脸。
　　秦府的家丁终究察觉了异样，在杜管家来到秦江流房中查看时，人已经死透了，一床鲜血，一地脚印。
　　被秦府的人追上是在洛轻云离开不到半柱香的时候，她已经快接近城门口了。
　　“站住——”
　　“抓刺客——”
　　“不许开城门——”
　　身后一众喊声叠加在一起出现，洛轻云只觉得麻烦，却又不想跟他们纠缠，于是加快步伐，希望能还没有惊动守城的士兵，否则就算她偷了城主令牌也是无济于事的。
　　“站住——”
　　“围起来——”
　　可惜，守城的士兵在听到城中发出的喊声时已经看到了城中士兵发来的信号。只见他们个个举着把火将洛轻云团团围住。
　　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噼啪声，洛轻云被困在离城门不到百里的地方。
　　她暗叫一声晦气，便与守城士兵动起手来。
　　“给我拿下——”
　　“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洛轻云手中没有刀剑，只能赤手空拳同那些挥舞着大刀的士兵搏斗。时刻小心躲避着刀锋的靠近，还要看准机会就放倒一个士兵，这样的速度显然很不利。而且从秦府赶来的士兵很快便与守城士兵汇合，洛轻云看着黑压压一片，感觉压力颇大。但是不到最后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就好比当初逃亡中摔下山谷，被一群饿狼围捕，若不是她没有放弃希望，恐怕就撑不到花景容来救他。
　　无声的拳头不断地落下，黑压压的士兵群中不断有人在倒下。
　　洛轻云依旧觉得压力很大，但她不愿意放弃。就在此时黑暗中一个人影加入了混乱的人群，更多是士兵开始倒下，洛轻云匆忙中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便有几人倒下，那个身影不断地朝着自己靠拢，直到他近在咫尺，洛轻云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会出现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来拯救她。
　　“发什么愣，快点突围，我带你出城——”
　　穆流殇好不容易挑来丛丛险阻，来到洛轻云跟前，却发现她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他发愣。这么多士兵，分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怎么会还有人在这种时刻发呆，难道是不要命了吗？
　　那一日，告别。
　　洛轻云半开玩笑的说自己是来寻仇的，当时穆流殇不过是当做个笑话，后来鬼使神差跟踪她进了城主府，并且看到他偷偷在将那个蒙汗药藏在身上，便知道她说的多半不是玩笑。
　　所以一直暗中观察着。就在今夜他发现城主安静的诡异，然后又出现了大批的士兵。从城主府中出来。便知道事情不对了。
　　等跟随者这些士兵赶到这里时，洛轻云已经同他们动起手来了。
　　看她受困重重包围之中才挺身而出，过来救她。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傻样。
　　“你不是走了吗？”
　　洛轻云回过神，顺带放倒一个跟前的士兵。问道。
　　“我见你这么笨，出门寻仇都不懂得留条后路，所以特意留下来搭救你的……”
　　什么这么笨，什么叫后路都不留，她可是计划好了的，不过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不过看在他挺身相救的份上，忍了——
　　“那你有什么后路，快拿出来走走——”
　　“跟我来……”
　　穆流殇带着洛轻云在士兵中穿梭，挡路的就砍了，到时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二人来到城墙根，穆流殇在墙角摸了半天，扯了一段绳子递过来，抓住往上爬——
　　额——
　　“这就是你的搭救计划？”
　　洛轻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根比她手腕还粗的绳子。
　　“这里时最低的一段城墙了，你还犹豫什么，一会儿就走不了！”
　　于是在穆流殇不停地催促下，两个人利用绳子悄悄爬上城墙，逃了。此时的城墙只有零星几个士兵把手，这还要归功于洛轻云前面在下面的一番打斗将人吸引去了大半，所以这会儿才会如此顺利的离开了。
　　城墙下有马，这是穆流殇提前准备的。二人一路扬鞭起，走出五百里才停下来，届时已经是鸡鸣连连，红珠微吐了。
　　“不走了。赶了一夜路累死我了。”
　　洛轻云扯了缰绳，勒马歇息。
　　“你这也算寻仇……”
　　穆流殇亦停下马来修整，还不忘继续嘲笑她。
　　这一路走来，洛轻云也算知道了，这穆流殇穆大公子别的特长没有，这一张嘴倒是毒舌到了一定境界，这一路里洛轻云不停的被吐槽和嘲笑，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洛轻云很想告诉他，自己是有计划的，她不止有计划还偷了秦江流的城主令牌，原本打算好了用令牌证明身份，然后堂堂正正走出去的，谁想却被提前发现，才走的那般狼狈。但想到最后洛轻云已经没了跟他解释的心思，说多可估计还是被他嘲笑，于是只剩下撅了撅嘴，没搭理他。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一个人坐在树下休息。
　　穆流殇刚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便又要嘲讽他道:“你怎么还像个女子一般噘嘴，堂堂五尺男儿应该顶天立地，怎么像个女子般……”
　　 “……”
　　某人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