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黄昏（GL）》反应不可逆

6、六、

　　“……杨夕，听说今晚有流星雨，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高洁的眼里，
　　闪动着盈盈的波光，软软的甜甜的声音，拉回了我刚才已经渐行渐远的思绪。
　　我缓缓收回了心神，浑身无力的靠在木柱边，苍白的脸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一时的迷茫与失落。我静静的注视着她，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期翼的光采，我与她距离很近，甚至都能看清她白净细嫩的肌肤上，那微小柔和的白色绒毛。
　　我嘴角不自觉轻轻抽动了一下，想开口回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望着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勉强笑着说，“好。”

　　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时，我一直都没有睡着。宿舍的灯是熄的，我的眼睛是睁的。望着不高的天花板，我想的出神。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心绪如此的起伏不宁。在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杨夕，”我对着自己说，“你为什么不拒绝高洁呢？”
　　我自认为还算是个做事干脆的人，不喜欢复杂的关系，也不希望拖泥带水。所以曾经，我拒绝了一些人递给我的小纸条，挂掉了一些看似暧昧的电话，冷静的，近乎一种残酷。因为我觉得我做不来，也不想去做，更不愿意把别人牵扯进一段不清不楚也许会没有同等回报的感情里。害人害己。我就想，我还是安静的，独自的，一直默默的做着乔小书身边透明的一个人。无欲无求的一个人。
　　可是这一切在高洁面前，就像突然都变了。是因为我在高洁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还是，还是因为她是高洁，与其他的一些人一样但又有那里不一样的高洁？我想不出来。
　　我心里生出一丝不安。又或者是惶恐。高洁，那个开朗又阳光的女孩，我同窗两年的好友，善解人意又温柔细心的高洁，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的高洁。她与乔小书并没有很相似的地方。我与她熟悉起来，也许只是仅仅因为她是高洁，与我投缘的高洁，而不是乔小书的影子，不是与我已经不在一个学校距离开始变远但还在一个城市的乔小书的替代品。然而好象正因为是这样，我才突然就更害怕起来。

　　乔小书高考时放弃了老师父母期望她报的清X或北X，执意填了本地的一所大学。虽然这也是当地最好的学校，但比顶级的名校比起来，还是让别人对她觉得不解和表示一丝遗憾，甚至张旭都诧异起来。乔小书并不介意，也没有说的太多，她向来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方式，她也不想去向每一个人都解释的那么清楚。然而我能懂。懂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无怨无悔的那种无声的付出。这一切只能是因为张旭，成绩只算中等的张旭。也许留在本地，会是他们比较稳妥的最好选择。
　　我对爸爸说，我要报外地的大学。是的，在五个志愿里，我一口气填了四个外省的学校，离的很远的学校。直到实在是再找不出什么好选的了，爸爸就顺手给我填了个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在最后面垫底，补完了空白。当时的我突然就很想逃离这个城市，离的越远越好。不是因为我的绝望与愤恨，就仅仅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能喘口气，再遥远的守望着乔小书，在她需要我时，想起我时，我会一直出现。剩下的时候，对不起，我只想再保留一丝丝自己那最后的尊严。

　　也许生活就是一出泣啼笑皆非的反转剧，永远都猜不透看不清那最后突兀的结局。后来的情节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乔小书没有悬念的考上了本地的学校，张绪却被外省的一个学校录取。而他上的那个大学，正是我的第一志愿。最莫名其妙的就是我，报的四个志愿一个都没有戏，却偏偏被调剂到爸爸最后帮我填的那个当地的大学。就这样，我们三个人，被各自的人生，都狠狠的玩了一把。
　　知道结果的那天，我忍不住就又哭又笑。看来，也许这就是我的命，逃也逃不掉，挣也挣不脱，一直要做着，乔小书身边最近最近的隐形人。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乔小书的学校离我的学校距离不算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几乎一有空暇的每个周末，都会一大早坐上近两个小时的公汽去看她，陪着她。买去她喜欢吃的水果，带去她想看的书。和她在宿舍里随意的谈天，轻松逛逛她们学校的食堂和图书馆，或是陪她在机房里上网。她和张旭聊着天，我戴着耳机看电影。等到黄昏降临时，我再踏上迎着夕阳方向回去的路途。虽然回到自己宿舍时天空开始繁星点点，长时间吸着汽油味道的我也疲惫不堪，但我都是心里愉快的。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不会因为不在一起了，见面机会少了，就减弱我们的友情半分。我一直是乐意的，因为她是乔小书。
　　后来我们逐渐都忙碌起来，也慢慢熟悉了身边的新同学，新朋友，我去的次数慢慢减少了起来。但如果她一旦打来电话叫了我，就算我再忙，或是与高洁在一起玩的再开心，我都不会拒绝她。只是这一切，我永远不会对人说的太清楚。当高洁每次听到我要离开去探望一位老朋友时，眼里会闪过一丝失望的黯淡，随即又笑着灿烂的对我说，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宿舍的门有人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很轻很柔，仿佛不被人发觉。“杨夕，杨夕你醒了吗？到点了。”高洁更轻柔的声音传了一句进来，再就是一片寂静无声。高洁就是这样，总是体贴入微。我起身找了件厚点的外套披在肩上动作尽量小心的打开了门，望着在门口等候的高洁点头一笑。我们两人悄悄的离开了楼道，没有惊醒还在宿舍安睡的其他人。
　　报纸上说晚上三点半时西边会有一场狮子座流星雨，如果天气够好云层能见度够高的话，也许会被肉眼观测的到，但没人能保证。我不明白高洁为什么突然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兴致如此之高大晚上的熬夜也要去等候。不过是一场也许还会白等的陨石落而已，花费时间和精力好象有点得不偿失。不仅我如此想，连我宿舍的室友们也同样没有兴趣。看来我们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最积极的，也就只有一个精力旺盛的高洁了。
　　我被高洁拉着向体育馆前那个宽阔的广场一路奔去。天空是一片深蔚色的黑，点缀着一颗颗遥远又明亮的星星。路上行人寥寥，校园里少了一份白日里喧闹和拥挤，多了一些静谧和时不时的蛙鸣。晚上的空气是清新的，又略许带点凉意。微起一阵夜风，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高洁也在白天穿的粉红色短袖衬衣外加了一件米色的风衣，还特意戴上了那副她不常戴的黑边粗框眼镜，有一点滑稽的遮住了她的眼睛，垂下眉毛边的细碎黑色刘海，被风吹的也有一些散乱。她的眼里有一丝激动和兴奋，她握着我的手心有一点点暖，我看到这样的高洁，心里也是愉快的。
　　我以为在午夜疯狂的人不会很多，等看到体育馆前那一片人山人海，私语连绵，才不小的吃了一惊。早在那翘首等待的人们，脸上一个个流露出期盼。高洁紧紧拉着我的手，找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站立，面向西方。“快了。快了。”她抬腕看看了手表，声音也有点紧张起来。
　　我望向那遥远的天边，那一片深邃的一望无际的夜幕，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在夜风中伫立着，远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时间有些恍惚。我突然间觉得这样大晚上像发了疯一样陪着高洁来看流星雨，是一件非常罗曼蒂克的事情，我从未做过的一件带一点激情又觉得十分开心的事情。而我又看到在此等候的大部分都是一对对正偎依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情侣，我又迷惘起来，不知道我和高洁在这里，又在做什么。
　　“哇。”一阵骚动在人群里发了出来。“快看，快看。”高洁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握着我的手不停的晃动。我顺着她的手看去，在一刹那间，我看到一道白色的亮点在天边一划而过，但在眼前，仿佛还留下一条长长的流迹，像一根弧线，久久无法消散。“流星，流星出来了。”高洁的声音兴奋的好象还带点颤音。
　　一阵阵口哨声在人群里响了起来，手电忽明忽暗的亮光也不断在人脸上闪来闪去，欢呼声和鼓掌声，无不在宣示着青春的热情和活力。我仿佛也被感染了，浑身莫名其妙，就感到一阵阵的发热。流星逐渐多了起来，一道道，有长有短，快速的照亮黑色的夜幕，密密交织着，像一张复杂的网。真正的雨。
　　我急切的看着天空，那一道道耗尽生命最后一刻却无比绚烂留下最后美丽影象的光芒，有一种无比震撼又摄人心魄的美，仿佛飞蛾扑火的灿烂，又仿佛壮士断腕的悲壮，我一时有些呆住。“杨夕，快闭上眼许愿。对着流星许愿，就会真的实现的。”高洁突然在我耳边对我急切的说道。我看到她已经虔诚的闭上了眼，久久的一动不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不知道是在心想着什么美好的事情。
　　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奶奶讲过的故事。那个时候流星很少，少到让人觉得许一次愿都是一种奢侈。每次天边有流星划过的时候，如果想的太多，愿望还来不及说就会错过。所以，对着流星许的，都是心里最重要最期盼的一个心愿。愿那有灵性的星星，实现一个美好的梦。尽管有时是一个虚幻的梦。
　　对着流星许愿，在流星还未滑落之前，才不会落空。在幼小的童年时，这是记忆里的一个最美好的传说，最动人的希翼。如果一道流星就能实现人一个心愿，那么，这一场百年不遇华丽无比的流星雨，能实现我多少的心愿呢。“此时不说，再待何时。”我突然笑了起来，仰着头闭上了双眼。在头顶数百道灿烂的流星群林中，难得的奢侈了一把。
　　“愿乔小书能过的开心，心想事成。”
　　“愿高洁天天快乐。”
　　“愿爸爸妈妈身体健康。”
　　“愿我的朋友们每一天都过的好。”
　　“愿杨夕……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