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勇者的读档》白盐霜

27、27

　　逃跑时对着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下意识地就扑过去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却被卷入传送阵，形成了这样的人生转折点。

　　说实在的，现在每天醒来都无法确定，都要先怀疑一下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生活环境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简直是跨越式的发展。用普通的幸运形容都远远不够。

　　这些都要拜她所赐，拜名为卡琳桠的少女勇者所赐。

　　突然就说要用那么多钱雇佣他作仆人，原因竟然只是他额头上一块畸形的骨头。

　　是上层阶级无聊的收集趣味，还是别的什么癖好吗，一开始还这么觉得。

　　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她一次也没有把他当猎奇的人物看待，而是当成一个普通的同龄人。

　　那只角不过是个借口，卡琳桠只是想让他留下来而已。

　　奇怪的人。

　　从各方面考虑，都无法理解这家伙的想法……

　　对他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竟然能这么好，怎样都无法理解。

　　一开始以为是出于女人特有的母性泛滥、或者是大人物们面对弱小想要施舍爱心，总之是普通的动机。

　　可后来，也不觉得只是她的一时兴起。

　　直到他直接问出来，才得到模模糊糊的答案。

　　“你是个特殊的孩子”，这种说法……

　　这只角除了畸形以外，难道还意味着别的什么？

　　难道她能猜到自己身上的“那个能力”？

　　……不，不可能猜到的吧，顶多只是发现了他身上某些不同的地方。

　　啊，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了。是因为自己有着潜在的利用价值，她才会伸出手来的。

　　由于那份价值而不用担心会被突然辞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稍微有些失落。

　　本来还希望是更有意思的理由。

　　虽然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就是那么希望着。

　　也许是对于勇者这种从来都只是传说故事一般的存在，他有点期待过头了。

　　毕竟连相貌都充满了不属于常人的魅力，还以为心灵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呢。

　　不过就算仅仅为了漂亮与强大这两个特征，那个伽亚就对她如此痴迷，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言。

　　基本上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她就不可能毫无想法。

　　因为她真的很优秀，所以让人升起占有与爱慕之心是理所当然的。

　　连诺莱自己，都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少女，希望能够被她利用……

　　不过在他审视自己的心之后，就能轻易抛掉这种想法。

　　既然他没有成功得到她的可能性，那就不如干脆利落地斩断这份妄想了。

　　继续任由感情下去，也只能卑微得像伽亚那种可怜虫一样，为了他人的注意而努力。

　　诺莱清楚地知道，他只可能为了他自己而活。其他多余的干扰都是威胁。

　　的确相比他人而言，他比较喜欢卡琳桠，可他最喜欢的第一位永远是自己。

　　“怎么样，适应了吗？”

　　正占据着脑海的少女，随意开口问了一句。

　　“嗯。”诺莱点点头。

　　本来是为了避免需要解释太多事情——比如他冲进传送阵之前逃跑的真正原因——才少言少语，现在他则是在继续装作认生。

　　“比起一个人来说，你觉得这种聚在一起的生活方式怎么样？”

　　什么态度啊，还以为他是那种普通的软弱小孩吗。

　　当然不想一个人啦，大家都一起陪伴着最好啦，这就是标准答案吧。

　　之前一个人一直都在故作坚强啊，现在有人依靠真是太好了，应该这么说吧？

　　这时候，装作唯独在对方一人面前示弱就好了。

　　适当表现出缺爱的样子，挤出孤独的眼泪，就能得到关心。

　　其实是毫无感觉。

　　反正就是靠这种装弱引发他人的同情心，城堡里原本或多或少有些排外的仆人们便会争先恐后地施与照顾。

　　所以作为一个没有按照正规程序被聘用的家伙，他才能轻轻松松地融入了群体。

　　不过，每次看着他们因得到反馈而满足的脸，就会感到无聊。

　　该说是自我膨胀也说不定，成功骗过去反而会觉得对方才这种程度而已。

　　所以对着面前的少女，诺莱这次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代替对她话语的否定。

　　“……”

　　就当作一次试探吧。

　　如果说他这次不伴随着示弱说什么感激她的收留一类套话，卡琳桠会表现出尴尬或者反感的话，那以后就必须注意。

　　可既然对其他人都没有过这种尝试，那在这次试探之中，看来还是有所期待。

　　强者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不管对着诺莱还是别人，她自始至终一直没有摆出虚伪的脸。

　　因此，才让人期待。

　　无论是看着她的微笑毫无变化，还是撕破那层表情，都引人向往。

　　但若是后者，在一瞬间的有趣之后也会结束。

　　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诺莱盼望着他真正想要的结果出现。

　　然后，没有辜负那点希望，就真的出现了。

　　“还是喜欢一个人吗？看来诺莱很坚强呀。”

　　没有丝毫不满，少女只是和平常一样笑着，为他高兴。

　　“作为一个人来说，拥有一颗独立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散发着朦胧而浑浊的光彩。

　　看不清楚。

　　对他的这份善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利用他的特殊性，她便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开心……

　　她应该为无法让他在精神上依赖她、为无法掌控他而感到挫败。如此才是正常的反应才对。

　　那么，卡琳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呢？

　　无法理解。

　　作为只能以己度人的卑鄙者，诺莱完全没办法明白她的思考方式。

　　她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他要怎么才能像她一样那么想？

　　要他去考虑别人的事，只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可卡琳桠不一样。

　　她是不同的。

　　犹如一个小小的卑劣者面对普度众生的神明，他感到他的心战栗不已。

　　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至于达到无法企及的程度。

　　证据就是，一点恶毒的嫉妒，如同毒液在心中淡淡地化开。

　　面对不可能碰到的高度，就不会感到自卑，但卡琳桠也不过是个人类。

　　勇者也不是神明，只是光明神的使徒。

　　所以他在嫉妒。

　　以前在贫民窟的时候，无论是比自己富的人还是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诺莱都只是偶尔渴望一下他们的物质与能力。

　　那些人心中存在着那些混沌的恶与欲望，并不比贫民少。

　　既然心底挤占着快乐空间的东西一样很多，那么表面上拥有的东西再怎么光鲜，也没有意义。

　　因此为之轻蔑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羡慕的。

　　但是现在，他真心在嫉妒着卡琳桠。

　　为什么她能这样为别人着想？

　　为什么自己没法像她这样为别人着想？

　　看上去那么充实，那种为他人的快乐而快乐，是怎么做到的呢。

　　果然，他这种人是彻头彻尾地无法理解啊。

　　于是摇曳着的妒火，逐渐开始侵蚀他的理智。

　　好想毁掉她。

　　只是，这种念头一闪而逝，在回过神来就消失了。

　　因为看着卡琳桠的微笑，他竟然感到如此惶恐。

　　比起毁掉向往的东西，真正的想法果然还是在心底小小地浮动着。

　　即为，不可能实现的占有欲。

　　些许渴求，迷恋、仰慕或者倾情，爱不成熟的碎片混杂在其中。

　　生平第一次，不能得到他人所能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如此痛苦。

　　“走吧，去吃饭。”

　　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见习骑士，卡琳桠向那边摆了摆手。

　　“嗯。”

　　在伽亚对少女投来的视线中，诺莱看到与他自己相似的情绪。

　　然后带着对过去所唾弃情感的厌恶与恐惧，他确认了他自己的心意。

　　比起什么甜蜜，更多的是有些绝望。

　　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