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千里织梦归》霜天草莓

67、若月之伤(中)

　　奇怪，她来做什么。飞雪一时迷惑，却只得站起来整整衣衫，让碧桃迎客。
　　令月有闭月羞花之貌，这些年只是更添风韵。她雍容华贵的进来，说道：“我来与你叙旧，不用旁的人在场。我的人也守在门外。”
　　随即她自顾自坐下，没有别的言语。
　　飞雪看碧桃还在犹豫，说：“碧桃，你先下去吧。”
　　她重新沏好热茶，恭恭敬敬端给令月：“太子侧妃亲自到来，恕飞雪不曾远迎……”
　　令月接过茶，却是不客气地打断她：“宫月可是刚走？你不用奇怪，定王府和廉王府，来来往往些什么人，太子妃准能知道。”
　　她顿了顿，喝了口茶，说道：“这么些年，也就最近发现，我与她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讨厌你！呵呵。”她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惜说出来的话语却是犹如冰刃。
　　“如今我们姐妹三人竟都活在了秦国。宫月是个傻丫头，可是她运气好。望月是个认死理的，她一辈子忘不了家仇国恨，却又做不了烈女。至于我，你可觉得我会好过？”
　　飞雪直视她双眼，说道：“自然是不如意的。可是太子对你不坏吧。”
　　“是不坏，可你说太子妃是个什么人物？不瞒你说，我对她言听计从，不然我的应谊就不可能出生。谁能像你？明明是个再嫁之身，却被定王奉为至宝。你才是个好命的公主啊，陈淑妃！”
　　飞雪的真实身份，允澈向秦穆帝坦白过，而太子亦知道她只是代嫁的宫女，想来清莲也应该知道。她一时不确定，令月是真是假。
　　“过去的事何须再提？我们既然活着，那就是都没做成烈女。”
　　“呵呵。是啊，那日父王所有的妃嫔都死了……”
　　“除了在大殿里自尽的陆皇后，谁都没资格评说他人半句。”飞雪亦不示弱。
　　“呵呵，说得好。确实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人总要活下去，活得有模有样。难道非要我们跟着腐朽或者飘零沦落？”
　　原本骄傲蛮横的十公主，这些年的经历飞雪无从知道，可眼前的她似是又再度深造。
　　“和您叙旧很有意思。”飞雪的语气稍稍不善。
　　“流苏呢？”她突然话题一转，说：“她可是我母后最贴心的人，居然被你收服了。可见，你也不是个傻子。”
　　“人都不在了，多说无益。”
　　“母后最赞赏她的机智，她若是在，能帮你不少事。如今，你只有自求多福，多长个心眼吧。以后，我会常来，清莲叫我来刺探。”
　　“把我当突破口吗？想刺探什么？”
　　“是啊，你说我回去该怎么说？说你只是表面风光，其实定王视你如草芥？或者说你作威作福、很不简单？反正你深居简出，说什么都行。清莲的手段，你以后有机会知道。”
　　“太子妃何许人也，还会留意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吗？”
　　令月却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太子这个储君当得不坏，可廉王和定王都远在他之上。有人一日都不曾安心，更不能眼见，廉王和定王交好。”
　　“清莲是他的军师吗？”
　　“呵呵，是说你不笨。”
　　飞雪不明白令月为何和盘托出。令月要依附清莲，更何况她与飞雪多年前就交恶。
　　“定王回来了！”碧桃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飞雪，你在……”定王风尘仆仆的回来，直接往里间走，莽撞间也没看清碧桃身边立着个陌生丫环。见到屋里有旁人，他立时站定。
　　飞雪却是安心下来，家里的主心骨终于回来。她万分欣喜，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令月神色变化。此刻，令月只觉心神激荡，不由自主地满面春风起来。
　　“允澈见过皇嫂。”定王作揖行礼。
　　飞雪赶忙道了个万福，说：“王爷回来了。”她说罢站到定王身侧，而定王复又站直。
　　看着眼前的一对人，令月才醒悟过来，赶紧还礼。谁知道她心里还在执拗。她想起那日城破，大殿里黑压压跪了一地，她却偷偷抬眼。那人站在太子身后，却是丰神俊朗、威武挺拔，盖过太子全部光芒。为何，为何，当日你选了她呢？如果，那天是令月自己胆大包天的站起来，命运可会不一样？
　　“令月见过定王，我今日来，是与飞雪叙旧的。”
　　“恕澈莽撞了，澈这就回避。”
　　“定王客气。我这也该回去了，叨扰了这么久，飞雪要嫌我烦了。”她言罢，唤来她的侍女小静。
　　她转过头，又对着飞雪说：“明日，我会再来的。”

　　“既是老友叙旧，怎么不留人家用了晚膳再走？”允澈坐到桌边，就着飞雪的杯子喝了几口茶。
　　“你存心的是吧？我与她但愿老死不相往来。”飞雪走过去，一把抢走他手中杯，道：“我用过的了，你也不嫌……你冒冒失失的，也不怕用了令月的杯子！”
　　允澈将她一把搂过，说：“我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楚分明，你手中握着的就是这个。”
　　飞雪一时又高兴，在杯中加满茶，又递还给他。
　　“你一去这么多天，收获可大？”
　　“巡视了几座边塞上的城，防御工事再度修葺，而守军也是训练有素。”
　　“难道说……真要开战？”
　　“秦欲南下，陈想北伐。中原大地不能长期南北割据。只是双方谨慎异常，都待完全准备。流苏没能将消息传至陈国，以陈煊帝的多疑和远虑，必是要多方部署。另外……还没有合适的导火线，虽说要抢先机，但亦要得到天下舆论，最好谓之正义之战。父皇图谋休养生息，并不会主动去挑起战端。”
　　“你可想念战场？工部的生活到底平淡多。”
　　“不，我并不想念戎马生涯。无论长胜几多，终究有几分倦意。每每辗转到一处城，攻城之前，我必遥望城头几巡。待内心平伏，才能凝神一战。”他靠向飞雪的胸口，疏解他的疲累。
　　她亦伸手环抱住他，岔开话题说：“你看你，胡子拉碴的，待会不要扎着诺儿。赶紧沐浴更衣吧。”
　　“嗯。我让小顺子去预备了。说到孩子，他们都好吗？”
　　“谦儿和谅儿进步很大，先生一再称赞，谧儿学琴也是架势十足。今天早上，他们一早起来打雪仗，谦儿和谅儿闹了别扭，谧儿劝不动，只得跟着白芍走了。可到了午膳的时候，这三个又混在一处。”
　　“呵呵，这些孩子。诺儿呢？”
　　“每日努力扭来扭去，若琳说，不定过几天就能爬了。”
　　“时间过得真快。也许到了开春，我们就要回丹城去。”
　　“呵，是。不过，一切还得看父皇的意思。”
　　秦穆帝一生，大半辈子是戎马生涯，如今年事已高，却是最喜儿孙绕膝。允澈在京城的日子，公务繁忙，除去上朝，他也是隔三岔五的去觐见圣上。有时候也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诺儿因为太小，并没有跟去，只是满月之后，由飞雪抱去给圣上见过一次。
　　“你知道前几日的事了？”
　　“嗯，佑庭找人转告的。我约了允濂今晚面议。”
　　王爷之间，亦不能过往甚密。飞雪猜，他们见面地点自是秘密的。
　　“允濂就算是冷嘲热讽，也是漫不经心，并非故意激怒他人。兄弟间，素来知道他。倒是皇兄，似乎是有些动了真气。”
　　“今日若琳还在说，她要登门拜访清莲，她也怕兄弟间失了和气。”
　　“清莲才智出众，亦识大体，在大事上不糊涂，也不会故意使性子。”
　　“那，我要和若琳一起去吗？”
　　“你们在丽贵妃处候她，更为妥帖些。”
　　“嗯，我记下了。”

　　允濂的武艺略逊于允澈，但若单说轻功，他却是更胜一筹。三下五除二，他已掠过城墙。谁又想得到，他与允澈秘密的会面选在了承启宫。
　　如今的承启宫没了主人，白天有人清扫，而晚上只留两个小太监守在宫门。他轻而易举来到内室。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环视这间空置的屋子。这里是先皇后日常起居的地方。当年他们四兄弟下了学，立刻赶来，因为皇后和蔼可亲，又有宫里最好吃的茶点。那时候，允洵年少丧母，连宫人都有些看轻他，他难免要挨饿，只有先皇后对他好，于是每次他来，他总是吃上很多点心。允漓规规矩矩，而允澈打小就少言寡语。先皇后见着允濂，因素来知道他的顽劣，赶紧先拿些点心把他喂饱。
　　允濂的记忆里头，四弟从不撒娇，也最能吃苦。他对旁人无所求，却一直被要求着。
　　先皇后说，将来太子在京城坐镇，允澈需志在四方、保家卫国。一早注定两人的命运。当时，先皇后也常常鼓励宁王，说他日后必成大器。唯独对自己，她只说，濂儿啊，他顺其自然就好。
　　“你来了。”
　　允濂想得出神，并没有留意允澈已经闪身进来。
　　“嗯，秦陈边界可还宁静？”
　　“双方既是磨拳擦掌，又是防患于未然。先不说这个，那□□堂之上，是做什么？”
　　“佑庭告诉你了？朝议嘛，政见不合，自然可以辩论。我不过淡淡说了几句，倒是允漓很是较真。”
　　“你没有煽风点火，拉人进阵营？”
　　“呵呵，算是吧。小试之后发现，他日，如果我俩再度与太子争辩，不会似从前般无人理睬。”
　　“皇兄自当了太子，向来顺风顺水，这次你下他面子，还是他头一遭。”
　　“我自会找机会，婉转向他赔个不是。”
　　“允濂，你怕我近日风头过盛，遭人嫉恨。你替我分担聚焦，亦需小心。”
　　“要说自保，廉王还会把头名让人？说句不好听，太子或者太子党，打压我们多年。如今，更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已联手。这件事，你就当不知。认识允漓这么些年，我觉得他行事颇为优柔寡断，若说那些厉害招数都是清莲的主意，我又不能肯定。”
　　“太子党数来数去，就这么些人，难道还有幕后高人？”

　　这些天来，我自觉算得上勤劳，可惜没人理啊，没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