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冯御

4、车中谈心

　　天刚亮，陈修就起身，叫醒子衿，收拾了东西准备去高府。
　　晨光尚早，大堂很清净。沈中宵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豆花。他看见陈修换了一身月白衣衫，衬得脸色莹润，不禁眼前一亮，招呼道：“修姑娘，子衿，来用早饭。”
　　子衿迟疑了一下，看向陈修，陈修笑了一下，道：“那就叨扰了。”在沈中宵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三碗豆花，包子、咸菜也不像一个人的量，陈修道：“沈公子是特意在等我们的？”
　　沈中宵殷勤地给陈修夹了个包子，又把咸菜碟放到她手边，笑吟吟地道：“我可追不上你，还不如大方一点，厚着脸皮求一个同行。”
　　陈修垂眸喝了一勺豆花，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沈中宵道：“不知。”
　　“那你就敢跟我们走？”
　　“我似乎不需要害怕你们两个姑娘会对我做什么吧。”
　　“我们怕。”陈修白了他一眼，“我们为什么要带着你？”
　　沈中宵放下汤匙，拿起他那把折扇轻摇，笑道：“带着我用处可大了。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知道你要做什么。要想弄清亦莺的死因，必要着落在官府。在下不才，官场上的事还算有些经验人脉，愿为姑娘鞍前马后。”
　　子衿顿时站了起来，“公子，你真的……”看看沈中宵又看看陈修，强自压抑着激动坐回去，不敢多说，只满怀希冀地望着陈修。
　　陈修扫了子衿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吃饭。”抬眼看着沈中宵，“你师承哪里？”
　　沈中宵微怔，轻咳一声:“这个……”
　　陈修似笑非笑:“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沈中宵用折扇遮住脸，轻叹:“这个问题，是唯一的例外。”
　　陈修道:“我要带着子衿去找我师兄会和。带着你不合适。”
　　子衿脸露失望。沈中宵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所以，你住附近客栈吧。”陈修悠悠添了一句。
　　沈中宵扬眉，定定地看着陈修，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陈修也笑了一下。墨哥哥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
　　用过早饭，牧童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也带了沈中宵的换洗衣服。沈中宵匆匆换了件衣服，四人出发。
　　子衿坐在车里，左看一眼沈中宵，右看一眼陈修。陈修今天穿的月白衣裙，沈中宵也刚刚换了身月白长衫。
　　子衿看一眼陈修白开水一样的脸，再看一眼沈中宵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默默转开目光。
　　高府位于京城西北长乐街，斜对面就有一家五岳客栈，牧童将车停在街边，子衿帮着牧童将沈中宵的行李拿到楼上客房。沈中宵坐在车里，凝视着陈修，轻声问道:“修姑娘，你和墨与是什么关系？”
　　陈修暼他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作出用扇子挡脸的姿势:“这个问题，是唯一的例外。”
　　沈中宵只能无奈地笑:“好，我不问此事了。那亦莺，你总可以和我说说了吧。你们是亲戚吗？”
　　“不是，我们是邻居。”陈修望向车窗外，慢慢说道，“亦莺原本的名字叫阿筝，和我一般大。我们那个村子在山脚下。从记事起，我们就常常跑上山，偷看大侠们练功。九岁那年，师父在村里看上了我，我入了师门，也可以经常下山回家。慢慢地，阿筝跟我的话越来越少，再过几年，她去城里学弹琴唱曲了。”她的目光茫然，语声有些艰涩。
　　“我不是没有劝过她，大家都不理解她一个好人家的女孩为什么要去做乐伎，她爹娘甚至和她断绝了关系。她只说，她容貌身段不输任何人，她想要出人头地。她的确来了京城，在最大的教坊和勾栏里都是首屈一指的花魁，可……”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沈中宵轻声道:“逝者已矣，修……阿修，你要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