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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啊?啊! ...

  •   一路颠簸,又是一整日。

      到白骨山时,祝淇奄奄一息,成羥也没好多少。

      他全身冒汗,步子虚浮,脸和头顶的月亮一个色儿,煞白煞白的。

      当值的弟子看到自家掌门回来了,还带回了小主子,一时喜出望外站在石阶上吆喝起来:“掌门回来了!小主子回来了!”

      这声音一传十,十传百,不等成羥回到嫱祈园,当值弟子们已经呼啦啦一片将人迎在了院子外头。

      “恭迎掌门回山!!”一句话众口同声,说得是气壮山河,顶天沸地。

      成羥只觉头疼,烦躁揉了揉眉心,绷着几乎透明的唇角道:“去请殷叔来嫱祈园,要快!”

      自从两日前殷北清替掌门指挥使解了蚀骨针的毒,他在世华佗的名头已经传遍白骨山上下。

      “殷叔”两个字一出,弟子们立即将殷北清对号入座,一勤快的弟子转身就要去请人。

      旁边一个知道内情的弟子拦住要去请人的弟子,往前迈出一步,朝着成羥恭敬回禀:“回掌门,殷北清自昨日吃过饭睡下后便再也没醒,任谁去叫都叫不起。听青鸾姑娘说,像是长期缺觉的缘故,除了等他补完觉自己醒来没有别的法子。”

      成羥面色一僵:“……那就去请郎中,越多越好!快!!”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声嘶力竭在喊了。

      “是!”弟子领命,立即着手去办。

      强行凝聚的内力已泄得差不多了,成羥能抱着祝淇爬上山全凭着胸间呕着的一口气。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盘,有自家人围着,莫名的安全感让他不由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撑在胸口的气便散了。

      头痛欲裂,胸闷气短已经不能形容成羥此刻身体的难受程度。

      他像是被人扔在寒冬腊月的冷水里泡了一夜,又拎出来在粗犷的西北风里吹了半天,最后架在碳炉上头炙烤大半夜。

      冷热交加,头重脚轻,神智也逐渐模糊了去。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的视线扫过祝淇干红的面颊,枯黄的眉眼,眼角不由一抽,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只是他实在太累了,身上旧伤又重,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再也没了支撑下去的能力。

      成羥眼皮重重阖上,将午后的光晕隔绝在眼皮之外,晕了个彻彻底底。

      “掌门!”

      大半夜,本是沉睡的好时辰,嫱祈园外头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房中来来往往的郎中如过江之鲫,险些挤了门框压了桌子。

      这郎中们来得快去得更快,一来一去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

      很快,嫱祈园里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房中,燃着好几根蜡烛,在不闻杂声的冷夜中犹如鬼火,平白放出一股子阴森气。

      桌边站着几个人,俱都挂着张苦瓜脸,一连串的唉声叹气。

      成羥祝淇并排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郎中。

      此郎中太老了,老得老眼昏花,号脉都要人举着蜡烛照着。

      正在兢兢业业举蜡烛的禀路耷拉着脸,抽搭着嘴角,眼角的泪珠子直往地上闷。

      每一颗都落在实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他见郎中捏着手里的银针久久不下,心急催促 :“我说您都对着人比划半天了,倒是下手啊!”

      禀路一看祝淇那副半死不活的惨模样,心里就发酸发胀,眼角立马就跟着落泪。

      老郎中大概真是老得眼瞎耳聋,禀路那大嗓门在他耳边一通喊,人照样保持着捏针的动作,半分未动。

      只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刚睡醒了一觉还没彻底醒神。

      像尊石化的佛。

      蓝予泽也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催人。青鸾在一边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动作微顿,没有出声。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老郎中手起针落,闪着寒光的银针稳稳落在了祝淇胸口。

      禀路目瞪口呆看着这果断俊俏的手法,半晌才回过神来,将蜡烛往郎中眼前靠近些,想瞧瞧他这双眼究竟是真瞎还是假瞎。

      老郎中松弛耷拉的眼皮往上一提,觑了禀路一眼:“老夫不瞎,蜡烛靠这么近可是要将老夫浓密的眉毛给燎秃?”

      禀路的目光落在老郎中不剩几根儿的眉毛上:“……”这也得有的烧才行啊。

      “啧”,老郎中半垂的眼皮又扯上去少许,示意禀路往边上动一动:“蜡烛太近,挪远点儿。”

      禀路赶紧照做,老老实实握着烛台站在一旁。

      好不容易提起来的眼皮又重重搭在了眼珠上,老郎中恢复成和方才一般的眼瞎耳聋状。

      他从针灸包里重新抽出三根更长的银针,“唰唰唰”的几下,银针整整齐齐扎在了成羥头上。

      扎完成羥老郎中又去扎祝淇,针灸包里的银针越来越少,成羥祝淇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密。

      须臾过后,成羥的头和祝淇的胸俱被扎成了个马蜂窝。

      禀路皱着一张面皮和蓝予泽交换了个眼神。

      蓝予泽也不确信这老郎中是否有真材实料,还是在装模作样地坑蒙拐骗。他心中不安,多嘴问了句:“不知掌门小主子何时会醒啊?”

      老郎中揉了揉瘦成麻杆儿的胳膊,似是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还虚虚擦了擦额角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一番动作做完,这才扯着眼皮纡尊降贵觑了觑他:“明日一早,必醒。”

      青鸾揪心揪肺好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若是没醒呢?”

      “啪”地一声,老郎中用力合上药箱,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冷冷哼了声:“不醒就把我的脑袋摘了给你们当球踢!”

      几人没应声。

      老郎中拖着不大灵便的老腿往门口走了几步,停在蓝予泽跟前,枯瘦的掌心向前一神,冷漠道:“诊金一日一结,今日的诊看完了,给钱。”

      蓝予泽从未见过上了白骨山气焰还如此嚣张的郎中,更何况还是个黄土已埋了半截儿的老头儿。

      他不由被对方的气魄所折服,禁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然后从腰带里掏出一包碎银。

      不等蓝予泽开口,老郎中拽过钱袋就走。

      屋内几人:“……”好个有胆识的老头儿。

      禀路看人出了院子就往山下走,赶紧吩咐弟子去把人追回来安置在客房。

      老郎中起初不应,还是前去拦人的弟子发狠话要留下今日的诊金当保证,他才青着一张老脸松了口,跟着弟子骂骂咧咧往客房的方向去了。

      蓝予泽望着老郎中骨瘦如茶杆儿的背影,道:“这老郎中就住在山下,今日回家明早再来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禀路不依,“若是明日掌门祝淇没醒怎么办?”说完又觉得这话委实晦气,连着说了好几个“呸”字,“总之,若是明早有什么差池,就把他的脑袋摘了当球踢。”

      “不会有什么差池的。”青鸾低声接了句,她望向窗外,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将话重复了一遍,“一定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院外星月高挂,东边的天已隐约泛起了灰白。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白骨山上接连几日经历大风大浪,直到昨夜掌门和小主子一起回了白骨山,众弟子的一颗心才算是稳住了。

      一大早,练功的练功,巡山的巡山,做饭的做饭,好不勤奋。

      饭堂师傅知道白骨山上的几位大人物都受了重伤,为了给他们调养身子,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总算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将一顿营养丰盛的饭菜做好了。

      一份送去指挥使房中,其余两份一并送去了嫱祈园中。

      送饭的弟子拎着食盒到嫱祈园时,在门口遇到了步履蹒跚的老郎中。

      老郎中耸着鼻尖儿在食盒上闻了闻,老脸瞬间拉成了张驴脸:“请问,这饭是何处所做啊?”

      昨夜一老郎中宿在客房的事弟子有所耳闻,他见这人老态龙钟又背着个大药箱,立马反应过来此人是谁:“您是来给掌门看病的郎中吧?”

      态度尽量端得恭敬谦和。

      谁知老郎中根本不领情,呛声道:“我问你这饭的事儿,你跟我在这儿打什么岔儿?”他挑了挑几乎黏在眼底的上眼皮,冷声问,“这饭是哪里做的?”

      吆!还是个老刺头儿?

      弟子面上不显,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饭是饭堂大师傅做的。”

      说罢,也懒得再和他搭话,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老郎中紧跟其后,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全然不见半分老态,像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对啊!我今早就是吃的饭堂的饭,为什么给我的饭里没有松茸蛋花汤?”

      提着食盒的弟子眼皮一跳,心说,这人莫不是生了个狗鼻子?这都能闻出来!

      进了房间,昨夜的几人已经候在了房中。

      面色都不大好看。

      弟子感受到周遭低迷的气氛,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两人肩靠肩躺着,眉眼平和,双目紧闭,没有半分要苏醒的迹象。

      “饭堂里可还有剩下的松茸蛋花汤?”老郎中紧跟在弟子,对蛋花汤念念不忘。

      他转身瞪了老郎中一眼,本想冲着他吼一声“没了”。又想起眼下掌门小主子还要等着他来救治,只得耐着性子压低了声气儿,道:“饭堂给您留着呢,您帮掌门小主子看完诊还能吃上碗热乎的。”

      这个回答,老郎中相当满意。他终于不再追在弟子屁股后头,转而去看屋子里其他的人。

      其他人,一个个绷着张脸,不说话。

      老郎中一丝不慌搁下药箱,去探两人脉象。

      片刻,他收回手,从药箱里掏出昨日用过的针灸裹袋来。

      老郎中慢条斯理将裹袋铺平,开始将昨日放置的银针一一取回。

      他左手拔成羥头上的,右手拔祝淇胸口的,动作熟练精准,不带分毫迟疑。

      等他取下最后一枚银针,两人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什么起伏。

      老郎中收了针灸包,也不言语,径自抄起手来在桌边坐了下去,像在等着什么。

      几人屏息凝神,一道道满含希望的目光尽数落在床榻之上。

      半刻钟过去了,人没醒。

      两刻钟过去了,人还是没醒。

      禀路一看急了,着急忙慌就冲上去问责:“你不是说今早人一定会醒么?这针都拔了,等也等了,人怎么还没醒,啊?啊!”

      老郎中皱着眉掏了掏耳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没搭理他。

      禀路:“……!!!!!你这个老……”

      “吵什么吵?”声音不大,带着一种长期缺水才有的干哑粗糙。

      是……成羥的声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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