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普通爱情》顾子年

1、令人牙酸的初遇

　　江南的梅雨天气始于四月中旬，从早到晚连绵不绝的细雨有些恼人，砸在地上淌出悠悠的轻响。
　　每逢下雨的时候，从小巷的这头蜿蜒到那头的青石板从内而外透着沉郁古朴的湿气，让江南平添了一股水墨风采。
　　林礼的家乡是自成一派的清丽，人也生得秀色可餐，吴侬软语的小调漾在水波上，一层层荡开。
　　在雨停的间隙林礼喜欢到湖边玩，他穿着一袭裙摆刚好及膝的翠绿色连衣裙，裙摆的材质是半透明的薄纱，可以隐隐透出他光滑雪亮的肌肤。
　　他一般就光着脚丫站在水里，湖的两岸长满了芦苇，和岸边青翠的衣裙遥呼相应。
　　林礼像往常一样把脚轻轻地放在水里，尽量放缓动作向那些小鱼的地方靠近，越接近它们，他的动作越小心翼翼。
　　离林礼不远处的地方就有一户人家，高展坐在半人高的围墙上，嘴里叼根狗尾草，双手抱胸，以一种帝王的眼光在林礼身上肆意打量。半晌，他从上面跳了下来，傲慢地走到林礼旁边，激起一阵水花。
　　鱼不出意料地被吓走了，林礼哀怨地转过身来，正欲说他。
　　“女人，我娶你可好？”
　　林礼有两分钟的停顿，脸色涨的通红，他盯着高展，嘴唇翕动。
　　“我是男的。”
　　高展连尴尬两个字都不会写，也没觉得他这么穿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感到有点可惜，还是顺利地和他做成了朋友，一起抓小鱼。
　　“小礼，这么抓抓不到的，我教你钓虾好不？”
　　“真的？”林礼不信，但怀疑里更多的是兴奋。他是最近才到的农村，城市里住惯了，不像其他小孩子敢到处疯，就只敢抓抓小鱼，在水浅的地方蹦跶，钓虾这种高级的玩法他从来没听说过。
　　“哥教你，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去拿点东西。”高展道，他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屁颠屁颠地跑回院子。
　　林礼闲着也没事，继续抓鱼。
　　“小礼小礼，别摸鱼了。”高展手里挥着两根细长的竹竿，空落落的两条线垂着，没有鱼钩。
　　他挠挠头，解释道：“爸爸把鱼钩收了，让我们自己抓。”
　　林礼还没开口，他又插了一句：“没事没事，看我的。”
　　高展把面包虫捆在线上，将竹竿递过去，自己又再上一个，站到他旁边，眨巴着眼。
　　“小礼把线放下去就行了。”
　　“我怕钓上来螃蟹。”
　　“别怕，我在这里，螃蟹不敢过来。”高展拍胸口保证道。
　　他闲着无聊，挪开了最近的一块石头，泥巴弥散到水中，一只河蟹就从混乱里溜了出去，进到更深一点的水里。
　　“阿展是骗子。”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林礼回家后就后悔了，回家没玩的啊，高展是他在这里碰到的第一个同龄朋友，就被他给推开了。
　　咚咚咚-
　　“小礼小礼快出来~”
　　然后林礼雀跃地跑了出去。
　　“我妈说杨梅熟了，我们去摘杨梅。”
　　杨梅林离他家不到半里路，从阳台上就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波浪镶在小山丘中央，有风就翻滚，无风就敛着，为下一次的活动储存能量。
　　高展杵在树下，树也不算高，可是他也就能碰到底下的那一圈果子，高一点，更红的果实妖艳地挂着，肆无忌惮地借着高枝炫耀自己。
　　他便抱着树干，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阿展慢点，”不会爬树的林礼只能巴巴看着，“你把杨梅扔下来，我在下面接着。”
　　高展比了个ok，继续向上。
　　“接着！”他挑的尽是个头大，色泽好的，几个果实和叶子伴着一小节树枝被了丢下来。
　　一大串一大串的杨梅往下掉，林礼便提着裙子去接，接满一堆后高展就会要求换树。
　　不多久他们就关照了好几棵，看着战利品够多了，高展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林礼便拉住了他。
　　“够多了，阿展你坐会儿，我们回去吧。”
　　“呼，好累啊，”高展碰地便软成了一滩烂泥，“我要回去把它们都吃光。”
　　“你都软成这样了，回得去吗？”林礼问道。
　　高展一听这话就不满了，蹦起来在地上抱起杨梅冲了出去，边跑边道:“我们比谁先到你家，先走咯！”
　　林礼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阿展你耍赖！等等我！”
　　这样跑回家自然把两人累坏了，尤其是高展，刚刚一直在树上窜来窜去，体力消耗的太多，洗水果的工作就交给林礼，自己则躺在沙发上装死。
　　林礼用一个果盘乘上洗好的杨梅，乖乖地端到高展旁边坐下。
　　“垃圾桶就在旁边，你把核吐进去。”他夹起一颗，往高展面前一放。
　　高展一脸不可思议加受宠如惊，他看着林礼拈起一颗紫红的果子往自己嘴边送，酸酸甜甜的果汁在口腔里打转，转得他有点晕。
　　“杨梅没了。”林礼瘪着嘴，似乎还没喂够，变相地抱怨道。
　　“我肚子撑了，别喂了…”高展坐起来，饱腹感十分明显，他伸手拉住正欲去找其他吃的林礼。
　　“可是大黄从来都不会说自己饱了。”
　　“大黄？”
　　“大黄是爸爸养的大金毛，很听话的，喂东西吃的时候和你一样。”
　　高展汗颜。
　　为了挽回自己高大的形象，他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也是玩到晚饭时他才回家，高爸爸今天亲自下厨给母子二人做了一顿大餐，香气勾人。
　　高展闻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虽然不久前的吃的杨梅还没有全部清空，但是并不能阻挡他的馋虫。
　　“儿子，开饭咯。”
　　高展兴冲冲地坐在桌上，夹起一筷子豆腐，一口咬下去，神色却异常多彩，再试了一次，他便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妈，我咬不动东西。”
　　“呵呵呵…”高妈妈笑笑，“你这才几岁，怎么和你奶奶一样牙不好用了，豆腐都咬不动。”
　　高展不服，又试了一块五花肉，结局并没有丝毫变化。
　　“下午吃杨梅的时候都没事。”
　　“哈哈，杨梅吃多了吧，今天你王叔叔还来找我们投诉呢，说你和林家那个小孩儿摘他家杨梅，”她指了一下客厅的那个大袋子，“那里还有一大袋，就是王叔叔送的。”
　　高展无言，晚饭只能延后了。
　　此时的林家—
　　“我下午交了第一个朋友，”他想了想，补充道:“他和大黄一样喜欢吃东西。”
　　“高展那小朋友确实挺可爱的，嘴也挺甜。”
　　哪有妈妈说的那么好…林礼撇撇嘴，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