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太子这些年》迟眸

17、017

　　第十七章

　　傅蕴定了定神，拨弄着瓷碗中的龙须面，头也不抬地说：“早些时候我听旁人提过几句，方才偶然想起，给舍弟讲来打发时间而已。并非亲眼所见，自然也没法确准，公子不必当真。”

　　萧偲并没因为她这说辞而打消念头，反而又问道：“敢问姑娘听闻的是什么事情？”

　　“我听人说，那乐师当年有一位待他极好的夫人，只是他那时醉心乐理，对自己的夫人不闻不问，甚至还做了不少错事。”傅蕴挑着碗中的菜叶，语气波澜不惊，“及至后来他夫人死于一场风寒，他才渐渐悔悟，大为后悔自己对夫人的疏忽与轻慢。后来在夫人祭日，他写下了这支满庭芳，意为悼念。”

　　正如傅蕴先前所说，当年满庭芳在京中流传极广，连萧偲这个不擅音律的人都对这支曲子印象极深，当时不少人都曾揣测过这曲子背后的蕴意，众说纷纭，却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一段故事。

　　就算傅蕴已经说了此事做不得准，可萧偲却仍旧莫名选择信了这种说辞，一是曲子的基调恰合了这个故事，而是傅蕴漫不经心讲述这件事情的模样，没来由的让人信服。

　　傅蕴直接选择忽视了萧偲的目光，她挑了几口面，又一点点将荷包蛋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最后喝了几口酸汤。

　　“要不要再吃一些？”傅蕴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先前她吃了不少零嘴，所以现下已经很饱了，只是阿铎现在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理应吃得更多些才是。

　　阿铎放下了筷子：“饱了。”

　　傅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不是阿铎平日里的饭量，她付了账后又说道：“等过会儿饿了再说，横竖夜市还有不少吃的，我方才看着那边还有卖现烤鲜鱼的摊子呢。”

　　萧偲见她起身要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方才因着背对的缘故，他并没有看清阿铎的相貌，但阿铎随着傅蕴起身准备离开，萧偲却刚巧看了个一清二楚。

　　“等等！”萧偲失声道。

　　傅蕴警惕的回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阿铎身上时，突然意识到他为何如此吃惊。当初第一眼见到阿铎时，傅蕴便觉着他的相貌与先太子有些相仿，萧偲与庆德太子是兄弟，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公子还有何事？”傅蕴露出个不悦的神情，语气也不大好地质问萧偲。

　　萧偲盯着阿铎看了几眼，尴尬地笑道：“我见着孩子的相貌与我长兄有几分相似……”

　　“天下容貌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难道公子遇上个容貌相仿的，便要拦下来认亲吗？”傅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萧偲的话，压根没让他讲完。

　　横竖萧偲现在是“微服私访”，并没表露过自己的身份，傅蕴也就当做自己不知。

　　萧偲被傅蕴这一句话质问得有些懵，他是皇子，旁人在他面前都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谁敢这么不留情面地嘲讽他？萧偲下意识地想发火，可随即又意识到眼前这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何况此事他并不占理，若为此发怒便是坐实了“仗势欺人”的名头。

　　“是我冒昧了。”萧偲强压下怒火。

　　傅蕴挑眉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

　　阿铎跟在她身旁，有些不解。

　　因为傅蕴平素里并不是这样的性格，她待人和善，就算真有人言语间冒犯了她，她也不会这么毫不留情地当面嘲讽。傅蕴方才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似生气，倒似是不想让那人再问下去，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截断了对话。

　　“等过了这几日也就罢了。”傅蕴语焉不详地说。

　　等过了这几日，陛下御驾南下，无论是萧偲还是萧祁，都会离开金陵城，她便不用再为这种事情烦扰了。

　　傅蕴原是想着好好逛一下夜市的，然而出了萧偲这么个岔子之后，她便歇了这心思。在她的印象之中，萧偲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能让他来着夜市之上，唯一的解释就是陛下也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与阿铎离开，就遇上了方才遍寻不到的向晚等人。

　　“我方才还想着你究竟到哪去了，原来在这儿。”向晚一见傅蕴便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既来了，就别想着提早回去，随我们到画舫中去玩去。”

　　说完，她压根没给傅蕴推据的机会，半推半揽着拉着她向画舫走去。

　　傅蕴自己倒是无碍，但却实在放心不下阿铎，就将门上的钥匙给了阿铎，嘱咐他：“我随向晚姐姐去看看，过会儿就回去，你自己先回家去，不要在外边久留。若是想逛夜市，等回头得了空我再带你来好好玩……”

　　朝云在一旁笑道：“你年纪不大，整日里想的倒是不少，这千叮咛万嘱咐的倒好似有多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朝云的容貌在泗水巷中是最顶尖的，今日又花费心思打扮了一番，愈发地明艳动人。她身着玉色的纱衣，勾勒出姣好的身形，长裙上绣着大片的石榴花，腰间束着大红色的绢绸，纤细得不盈一握。身姿丰盈有度，容貌更是艳若桃李，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娇媚得很。

　　傅蕴在京中时见过不少美人，可大多都是规规矩矩清丽有余，柔媚不足，毕竟世家大族教导女儿都是诗书礼仪为上，又怎么忍得了这样“烟视媚行”之态。

　　朝云美得与众不同，真真称得上是风情万种，故而傅蕴都不由得愣了愣。
　　*

　　画舫很是精致，飞檐翘角，雕窗帷幔。

　　“这画舫是我们花了点银子借来取乐的，都是相熟的人，你不用拘谨。”向晚扶着她上了船，“你也不用再给我银钱，只把那胭脂再给我几盒就好了。自打你在锦绣坊挂名之后，怕是都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钱，连胭脂都不给我们做了。”

　　傅蕴知道她这是玩笑话，哭笑不得地说：“近来赶工委实忙不过来，等到过两天闲了，我仍旧会做胭脂给姐姐们的。而且我家中还留着几盒胭脂，明日我先给你送过去。”

　　傅蕴刚到这里时，家徒四壁，受了泗水巷的姑娘们不少照拂，也知道她们大多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就算平时行事有些出格，可人却是不坏的，所以对她们存了情分。就算是手头宽裕，不需要再靠着卖胭脂桂花油赚银钱，她也是愿意为这些姑娘们做些事情的。

　　姑娘们凑在一处，不过就是饮酒取乐，讲着笑话罢了。傅蕴大多时候都是在一旁看着笑，需要行酒令的时候就主动要求当令官，以免被灌了酒。

　　“我到外面散散酒。”朝云方才被罚了不少酒，如今有些醉了，撑着到船头去吹风。

　　傅蕴有些担心，便随着她一道坐在船头，问道：“既是醉了，不如就回家歇息吧？”

　　朝云脸含春|色，意味不明地笑道：“哪儿就睡这么早了？你年纪小不明白……”

　　往常向晚在傅蕴面前提及这种事情都会被朝云给拦下，结果她现在竟然自己提起来了，可见是真的有些醉了。傅蕴不由得有些头疼，她倒不是不明白，但这话委实没法接，只能装傻充愣地笑着。

　　不远处停靠着一架画舫，富丽堂皇，雕梁画柱精致极了，生生占去了大半个河道。

　　傅蕴看了眼那画舫，周围似是还有侍卫在暗中看守着，里面应当是达官贵人才对。此时陛下驾临金陵城，就算再怎么大胆的官员也不敢在这种关头寻欢作乐，除非里面就有当今圣上。
　　眼看着有人又上了画舫，傅蕴眯着眼辨认了下，那身形应当是方才她遇上的萧偲。若萧偲在此，那萧祁只怕就也在了。

　　思及此，傅蕴寻了个借口回家去了，向晚她们并没再留她，毕竟此时天已经暗下去了，她们可以在画舫上过夜，但傅蕴却并不适合。

　　傅蕴回去之时又捎带了些点心给阿铎，到家之后，果然发现阿铎还没有歇息，就将点心给了阿铎：“你傍晚应当是没吃饱才对，吃点点心吧，别半夜再饿醒了。”

　　阿铎接过点心，欲言又止。
　　他将傍晚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总觉得傅蕴有些反常，那贵公子的身份也有些蹊跷。

　　只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身世太过骇人听闻，他怕吓着傅蕴，也觉得这秘密自己一人担着就够了，不必将傅蕴扯进其中。

　　傅蕴并不知道阿铎的心思，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傅蕴采集花叶准备做新的胭脂，又将家中备着的胭脂寻了出来，等到晚些时候给向晚送了过去。

　　傅蕴想着向晚只怕不会回来太早，所以刻意等到午后才给她送去，却没想到向晚仍旧不在。

　　“朝云今日未曾回来，向晚有些担忧，出去寻她了。”明酥说道。

　　“怎么会这样？”傅蕴下意识觉着此事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