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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教书夫子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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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泱城四面环山,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段,却又因为清新自然,景色宜人,令不少富商在此安家享受生活,因此商业来往,人口越来越多,使得到处充满勃勃生机。
清晨时分,肉眼可见的浓雾笼罩了街道,悉悉索索的行人却已有不少,无不是有活儿要干之人,刘斐然打了个哈欠,漠然走在道路边上,表情迷迷糊糊,每一步子都觉得轻飘飘的,直到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精神才抖擞了许多。
他张望几下,一双桃花眼锁定了近处的冒着热气正在大卖的包子铺,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买早餐的父老乡亲,而老板是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子,正手脚利落地做着他的生意。刘斐然目光一转,又看向了一位年轻姑娘,那姑娘作丫鬟打扮,料想是帮主子买的早餐,心念一动,便装作不经意地凑了过去,刚好挡在了丫鬟姑娘要走的道上。
丫鬟正快步走起,眼前忽一闪,反应过来时已经冷不防撞入一个人怀里,抬眼一看,见眼前的少年白衣飘飘,面容清秀,脸上笑意如春,她脸不由刷地一红,转瞬便想起这是何许人也。
丫鬟反应过来,呐呐道:“原来是刘公子,实在抱歉。”
刘斐然嘴角弯弯,眼睛也眯得跟个月牙似的,微笑道:“下次可要小心看路了。”
二人很快各自离去,丫鬟陷入恍惚之中,边走回想着方才对话,猛然醒悟之后,羞怯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为什么不能说点别的了呢?
刘斐然是前任县令之子,虽然是个穷秀才,给人教书却也有可观收入,本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也不乏追求者,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不上他,可她们这些平凡人家的姑娘,却大多数都倾心于他。
他一直未娶妻,这使得姑娘们念念不忘,心怀期盼。但她们由于矜持少于出户,真是极少碰到只在清晨与傍晚出没的珍稀动物刘斐然,今天被她难得碰上,却因为犯花痴而错失良机,不由悲从中来,仰天长叹!
云淡风轻的刘斐然此时正好把顺过来的大包子吃剩了那么一角,再而一口吞下,拍拍手整理一下,站在了一个院府大门前,砸吧砸吧嘴,上前敲门。
府中小厮连忙开门,见到刘斐然,神情也不见太大波澜,因为每到这个时间,来的只会是他一人,惯常笑道:“哎,夫子早上好!少爷他还没起来呢,您先坐会吧。”
这是常有的事,刘斐然嗯了一声,走到庭院石椅处,随便地坐下了,一手托住脸颊,其实这个时间,正好方便他也打个盹儿。
他教书本无定所,而这家的条件却让他在此稳定了下来。院子是普通的,花花草草,没有大户人家那些身在画中般的美景,却颇为顺眼,令人舒心。
一只棕灰色的大猫儿在此时突然跳上石桌,正好与刘斐然面面相觑,刘斐然已经见怪不怪,莞尔一笑,伸手摸上了大猫儿的头,大猫儿不由得来蹭他的手,双方都甚为舒服。
这猫儿名叫老虎,是这家人放养的宠物,也不怕人,亲近得很,刘斐然逗猫玩得不亦乐乎之时,不用想也知道了那位小少爷的处境。
俞舟正在被小厮拉拉扯扯,即便如此,还死死地抓住床边,死赖在床上不肯起身洗漱。
“不起不起!我不起!”俞舟小少爷语气暴躁之下仍紧闭眼睛,执着地想要睡到日上三竿。
“这可不行,夫子早已在园中等候了啊!”
一听到夫子这两字,俞舟的心情就犹如雪上加霜变得更加烦闷,心中一股郁气不上不下,最后,干脆发泄般大叫出声:“叫他别等了!本少爷不上课了!”
小厮被他这态度搞得甚是为难,踱步间,门外走进一人,见到了救星,小厮顿时双眼一亮,赶忙上前一步道:“爷您可来了!少爷他!”
俞舟一听到来人动静,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他哥。
“怎得这般胡闹。”俞锦身着墨绿色衣衫,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看着扒在床上的他,板着年轻俊容,将平日外在的冷傲气场展露无遗。
俞锦身后还跟着四个家丁,但由于俞舟被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俞舟愣在当场,他哥平时不会对他这样!这次竟是真的有点动怒?这可如何是好?思量间,紧抓床栏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眼疾手快的四个家丁岂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动手,一拽之下,便把他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
“哎!”反应过来的俞舟气急败坏,拼命挣扎,终归难敌八手。“我说,你们真是胆儿肥了不少啊?”这一声抱怨如虎落平阳,随后,俞舟被生无可恋地嘿咻嘿咻抬了出去。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犹不死心地哇哇乱叫。
又过了片刻,终于消停,便再也听不到了。
剩下俞锦面无表情地一人站在房内,他看着眼前混乱的床铺,动身利落地帮着整理了一下,才走出房门。
刚出来,便见不远处刘斐然与老虎互动,俞锦面沉似水,对着那个方向看了少顷,最后迈开脚步,径自离去。
书房里的书架罗列,架上的书也是整整齐齐,摆放有序,刘斐然坐在靠窗的桌前,看着对面一脸桀骜不驯的俞舟同学,然后,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这么多天,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俞舟冷冷地看着刘斐然,“放弃吧,至于为了那么点工钱自己找罪受么?”
不出意外地,刘斐然淡定反驳道:“既然决定要教化一个人,这点耐心怎么能没有呢?”
俞舟没辙了,他这些天已经和这位讲过无数遍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可对方还是不为所动,泰然自若。
只好托起下巴,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刘斐然讲课。
此时老虎从窗外跳进来,刚好跳到刘斐然腿上,团在那里躺下了,俞舟惊讶,发现竟然连他的爱猫都不向着他,叛徒!那一刻,他差点就气得跳起来走人,可过了脑子后还是决定按下了心中不快,因为父亲说过,男子汉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做个武官,身为武人,想必也不用知道这些什么文人的诗词歌赋!所以他压根不想学,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练骑马射箭,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他无聊坐着,烦闷地乱涂乱画桌上白纸,就这样……虚度了一上午的光阴。
俞舟终于等来了下课,飞一般地跑了,刘斐然无奈,拿了他乱涂乱画的白纸一看,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猪头,猪头下面还睡着一只猫,意思简单粗暴,刘斐然保持微笑。
去厨房领了吃食,转回先前石桌,坐下,摆菜,拿碗举筷,行云流水。在吃到那一口美味佳肴时,刘斐然顿时觉得万事皆空,是的!他坚持下来,不就是为了这里的厨子煮的好菜吗?否则谁愿意起那么早!这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
刘斐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饭菜扫荡而空,又专心致志地逗猫玩儿了一小会,接着就扒在桌子打起瞌睡。
下午是一样的流程,俞舟一如既往开小差,刘斐然一如既往面不改色地讲。
“你应该和我哥讲这些经文,他最爱听了。”俞舟把抄到一半的经文晾到一边,把玩着毛笔。
“你的兄长能悟其意,自然听得津津乐道。”
“有啥好乐的……”俞舟嘟哝道:“你们真是一样无趣!”
“若像你说的,天下读书人岂不皆是无趣之人了?”刘斐然乐道。
“本来就是!”俞舟赌气道。
刘斐然暗自摇头,心想俞舟还是太单纯,他倒不是讨厌这小子,只是觉得年纪还小脾气就那么暴躁不太好,毕竟心眼还是不坏的,他是挺希望俞舟能听进几句好词儿,以后有个万一也能不丢脸。
结束了一天的活儿,刘斐然在石桌旁伸了一个懒腰,正准备收拾好走人,瞥见俞舟的哥俞锦站在不远处,那是他的东家,刘斐然不能视若无睹,便走了过去要打招呼,却被对方抢先开口道:“近来过得如何?”
刘斐然近来很少见着俞锦,觉得他不常在家,估计是在问俞舟的事,“还是爱开小差,马马虎虎。”
俞锦沉默了一会,道:“舍弟心直口快,平时可能多有得罪,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没有的事,不必如此。”刘斐然温和道。
“那便好。”
感觉到空气突然的安静,刘斐然知趣地告辞一声,拿着打包的一些饭菜,回家去了。
入眼是一间简陋的房子院内,门前有一块小田地,种着一些瓜果,虽然看着寒碜,可瓜果却都长得鲜嫩光滑,道路也被打扫得干净清洁。
刘斐然提了保温的笼子进去,一位老妇人坐在厅内,正发着呆。
“娘。”刘斐然轻声叫道。
刘母也不应声,刘斐然就去了厨房拿碗筷,饭已经做好了,他将带回来的菜色摊开在碟子上,晚饭就可以开吃了。
刘母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是这样时不时发呆很久,但是却不是傻了,家务也还会去做,只是不时会忘掉一些。
“今天的菜还是这么好吃。”刘斐然自言自语,刘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香气刺激醒了,终于嘴唇动了动。
“斐然?”
“娘,快趁热吃。”说着就顺手夹了一块肉到了刘母碗里。
刘母便也吃了起来,边道:“唉,看你早出晚归也是劳累,若不我也去找找工作吧?”
“您就别多事了,我一个人可以,没什么辛苦的。”让迟钝的刘母出去工作,他还没不堪到这份上。
默默吃完,刘斐然就去洗碗,刘母不再发话,走到门前小凳,坐下又继续发了会呆,直至弯月高悬,才起身回房睡觉。
天上繁星点点,夜幕沉寂下来,在房内的刘斐然整理好衣冠,吹熄了蜡烛的火光,慢步走了出去。
亥时,夜晚不算寂静,街道上行人却已经稀少,穿梭过的房屋却还有不少窗户亮着,柔光散在他的白衣上,被映得铺上一抹金光。夜风清冷,他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就在这时,一个娇气的声音响起:
“你可来啦?姐姐想死你了。”
刘斐然抬头,见一名貌美女子笑魇如花,倾身靠于二楼护栏。
那栋楼灯火通明,嬉笑声不绝于耳,毫无疑问的是青楼。
刘斐然与之对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眼神间似有无声交流。
这样在楼下僵立了不出一会,一个像是下人的小伙子从那楼走了出来,很快便行至刘斐然的跟前,没有言语,小伙子昂首,刘斐然挑眉,随后,他便跟着这位进了那青楼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