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爱你》冷月微光

2、“以后别欺负她！”

　　第二章 “你不准欺负她!”
　　暑热仍盛的九月，林默默又坐在了教室里。
　　依旧是那些同学，依旧是刘丽老师带班，依旧是那间一排平房最左手边的教室，教室前的法国梧桐依旧枝繁叶茂地遮蔽着还很炽烈耀眼的阳光。
　　仿佛一切都没变，还和去年刚来的时候一样。
　　但有些东西又确实不一样了。日历由1995年变成了1996年，教室前的班级牌变成了初二（一）班，同学们由最初的腼腆地笑着问好变成了相互叫着外号满教室追着打闹，刘老师变成了“老班”。
　　是时间，让一切旧时相识变得面目全非了。
　　但时间，似乎没有改变林默默和陈明朗的关系，去年这个时候的陌生在今年这个时候依旧陌生，形同陌路般的陌生。
　　林默默有时候都怀疑是否真的跟陈明朗做过同桌，是否因为同情他“脑子不好使”给他补过英语、共享过文具、“收留”他回家吃饭，他是否又总是半开玩笑却眼神坚定地说会“报答”她。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有过，也与现在的生活无关了。
　　林默默和李莉还是好朋友，后来又多了秦菲菲，三个人座位挨着，家也离得不远，暑假常在一起玩。
　　她们甚至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过家家似的“结拜”了姐妹。秦菲菲最大是大姐，李莉是二姐，生日最小的林默默只能是三妹了。
　　虽说是三妹，林默默却不服小，她不允许“大姐”“二姐”叫她三妹，她们就还叫她默默，她也就还叫她们名字。所以，有样学样地“结拜”也就徒有个形式，但友谊是真的。
　　初二开学两周后，班里转来一个令人“瞩目”的新同学。
　　星期一的语文早读还在进行，同学们都在努力背诵着刘老师要求背诵的课文，是一整篇现代文。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背不会只能留下来等家长绿着脸送饭了。
　　其实古诗是最好背的，四句或八句，每句五个字或七个字，虽然有的比较佶屈聱牙，但理解了意思并不难背，尤其还押韵容易上口。现代文就比较讨厌了，很长，还不允许错字多字少字，否则重背，返工率比较高，背得人心急火燎的。
　　每天的早读都是同学们最解放天性的时刻。他们背书的形态各异，有闭着眼咕哝的，有抬着头翻着白眼儿想句子的，有不管不顾扯着嗓门叫唤的。现在的我们如果能重返当时的教室看看当时的自己，一定会被笑死。
　　林默默、李莉、秦菲菲她们三个凑在一起背得正欢，刘老师领着一个男生进来了。
　　李莉赶紧转了过去。
　　“同学们，静一下，静一下！”刘老师拍着手说。
　　稀稀拉拉的尾音中同学们安静下来。
　　“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刘震。刘震，做个自我介绍吧。”
　　这孩子长得不算难看，轻微罗圈儿腿，穿得邋里邋遢，一副玩世不恭流里流气的样子。
　　“我叫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十二中转过来的，没什么特长，就这些。”刘震说话的时候一直歪着头斜着眼，被强迫不情愿似的。
　　这么个性鲜明的自我介绍林默默还是头回听到。
　　李莉转过头小声说：“十二中的啊，那可是小混混儿们的摇篮啊，为什么跑到我们一中来？”
　　秦菲菲也说：“就是，肯定是走了什么关系。看这样子就知道不是善良之辈，以后还是躲远点吧。”
　　林默默说：“不至于吧，就是样子有点可笑。”
　　“当心点吧，小心以后笑不出来。”作为懂事的“大姐”，秦菲菲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三妹”。
　　在刘老师的指示下，刘震一步一晃走到最后一排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掼，趴下睡觉。刘老师坐在讲桌后，不置可否，视而不见。
　　林默默扫了眼最后一排，正碰上陈明朗有意无意投向她的目光，赶紧转过头来。
　　“挺狂啊！都不把咱老班放眼里。”林默默说。
　　“这种人都是有‘背景’的，天不怕地不怕，所以让你小心点。”秦菲菲像过来人似的“教育”林默默。
　　“知道啦，秦妈。”林默默不耐烦的时候就会这么叫秦菲菲，往往会换来一巴掌和前排李莉的窃笑。
　　说实话，林默默压根儿没把俩小闺蜜的话放心上，也压根儿没把“不良少年”刘震放眼里。因为她觉得，她和刘震无论是现实距离还是心理距离都隔着十万八千里远，根本不会有交集。
　　这回，她错了。
　　一天的时间晃晃悠悠就过完了，初二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五点半就放学了，大家说笑着闹闹哄哄地往家走。
　　出了校门，两个小姐妹左转了，林默默一个人右转回家。她有点饿了，脚步匆忙。
　　林默默刚转过弯走进通往自家小区的胡同，听到背后有人“嘿”了一声，她以为在叫别人，继续走。
　　“嘿，前面那个女生，叫你呢！”声音更大了。
　　林默默左右看看并没有其他女生，回过头，发现刘震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真倒霉！被尾随了？我也没带钱啊！”林默默联想到早读时刘震的表现，脑洞大开。
　　林默默站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该跑。
　　正犹豫着，刘震已经走到跟前：“你也是一班的吧，一出校门我就看见你了。”
　　“看，看见怎么啦？”林默默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你不会是跟着我到这儿的吧？”
　　林默默一直自认为胆子大，这会儿也有点儿怵。
　　“就，就是啊。你怕我啊？”刘震学着林默默的语气，嬉皮笑脸
　　地凑近了说。
　　他离得很近，鼻子几乎碰到林默默的脸。林默默心里惊了一下，
　　后背发凉。
　　她条件反射般地退后一步，转身大步往家跑，心里暗骂自己：多什么话，直接跑不就完了。
　　她边跑边想：他跟着我干什么？真倒霉！以后真的得听秦妈的话小心点儿了，否则真笑不出来了。
　　林默默一口气跑到自家单元楼门口才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向后看了看，确定刘震没跟上来，才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三楼爬。
　　林默默真有点后怕，不知道刘震这家伙为什么尾随她，到底要干什么。班里能同行的同学也不是没有，可一进胡同就剩她一个人了。刘震能一直跟到那儿，说不定也知道了她家在哪儿。怎么办？
　　但可以肯定的是刘震一定是“小混混儿”，不然不会对女孩子那样，简直是……“流氓”！可林默默没办法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妈，爸爸就更不行了，她羞于启齿。
　　恍恍惚惚的，已经到了休息时间，林默默躺在床上关了灯，心里很乱。
　　“哎，好麻烦，不管了！他要再跟着我，我就喊，大不了打一架！”最终，林默默这样劝自己。虽然她知道自己不配做刘震的对手，但好歹也要装装女汉子。
　　话虽这样说，林默默还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黑着眼眶去上学。好在并没人注意她的眼眶如何。
　　同学们都像往常一样，只有林默默的心里有些异样。她特意看了看最后一排，刘震还在睡觉，反正学习与他无关。
　　中午放学，林默默甚至都没心情跟李莉她们打招呼，第一个冲出教室。既然搬不了家，只能想办法在速度上战胜对方了。
　　“她怎么了？”李莉刚刚收拾好书包，疑惑地问秦菲菲。
　　“谁知道犯什么病。”秦妈数落林默默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她妈。
　　林默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回家，站在楼道口，探头向外看，“嫌疑人”并没有出现。
　　“也许他不会再跟着我了。老跟着，多无聊。”林默默还真会替别人着想。
　　下午放学，林默默安心了些，步子也轻快了。拐进胡同，她特意朝后看了看，刘震不在。她站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摆脱了“噩梦”。
　　“哎，同学，你叫林默默是吧？”
　　林默默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赶紧憋住，转头看到最不想也永远不想见到的人。
　　“是啊。怎么了？你老跟着我无聊不无聊，你想干什么？”林默默的小宇宙爆发了。
　　“看不出来啊，还挺厉害的嘛。昨天是谁那么弱，抱头鼠窜来着？”刘震依旧嬉皮笑脸，眼里是满满的不屑和狡黠。
　　他说着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她回家的路。
　　“你，你说什么？谁抱头鼠窜？你起开！”林默默还嘴。
　　既然躲不过，就死扛吧。林默默为自己捏着把汗。
　　“你这小女生挺有意思的，还没哪个女生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喜欢。”刘震怪声怪气地学着港台电视剧里的腔调。
　　他故意逗她。
　　林默默被他调侃着说出的“喜欢”吓了一跳，汗都出来了。她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她趁刘震不防，绕过他，打算“抱头鼠窜”。忽然，背后被什么扯住了。
　　林默默转头看到刘震拽着她书包的手和她认为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挣脱开就跑，听到背后刘震夸张的笑声，带点儿刻意模仿的周星驰的味道。真是东施效颦！
　　回到家，爸爸林晨加班还没回来，他总是很忙。妈妈林静也是刚到家，这两个人的工作都很紧张，说加班就加班，连做饭都着急忙慌的。
　　林默默彻底乱了方寸，她几次想告诉妈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知道，就算开口了，妈妈也不能总耽误工作接她。
　　晚饭，林默默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连爱吃的午餐肉罐头都没碰一下。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林静边收拾碗筷边问。
　　“没，没什么。”林默默支支吾吾。
　　林默默走到阳台帮妈妈洗碗，无意间抬头朝对面瞥了一眼，正打算叹气，看到正对面三楼阳台上的身影很眼熟。她赶紧关了灯仔细看，对面阳台的顶灯很亮，林默默视力又很好，加上“目标人物”特征明显，林默默确定他就是刘震。
　　原来他住这儿啊，我说怎么总跟着我呢？这么说来，也不是跟着我，只是难免遇到。转念又一想：他干嘛跟我说那些话，扯我书包？不会只是单纯地开玩笑吧？恐怕，这下更麻烦了，掉进“魔掌”了，挣都挣不脱……
　　星期三课间活动时林默默把她的遭遇悄悄告诉了李莉，李莉是她进到这个学校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
　　她没说刘震的“恶行”，只说发现他住在她家对面，放学回家会经常碰到，她有些害怕。
　　“啊！还真让秦菲菲说着了，你可得小心了。”
　　“小心有什么用，小心也对付不了他呀，难不成我不回家了？”
　　“他没怎么样你吧？”李莉问到了重点。
　　林默默赶紧否认：“没有。可是，以后就难说了。”
　　“我想想啊……要不，你以后放学迟点走，让他先走。”
　　“万一他也不走呢？”
　　“……”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林默默就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她一面极力劝自己：那些无礼只是小混混儿们惯常的玩笑，不用
　　理就好了，刘震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一面又开始担心放学后会有什么新状况。
　　一连两天，林默默都没在放学的路上遇到刘震。
　　也是，玩笑开着开着就厌倦了，混混儿们都有自己的“江湖”，哪能总跟林默默这儿瞎耽误工夫。
　　初二（一）班仍旧是浩浩荡荡八十人，不对，现在是八十一个了。不过，第八十一个——刘震算是“编外”。
　　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班里的任何事务都与他无关。老师们默契地集体忽略他的存在，不提问、不理睬、不约束。只要不弄出什么引人注目的动静，他就不会在老师的目光范围内。
　　其余的八十个人分为二十个四人小组，前后排四个人为一组，每天两组为一个单位做值日，一组打扫教室，还包括擦黑板拿教具发作业等等杂事；另一组打扫操场角落临近厕所的卫生区。虽说挨着厕所，面积也不算小，但打扫之外就没别的事了，说是打扫，有时候也就捡捡废纸，所以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至于两个组中的哪个打扫操场，要看谁先抢到大扫帚（就是那种半人高像捆起来的树枝抡起来能当武器的清洁工具），抢到的喜气洋洋大摇大摆地扛着去操场，没抢到的只能拿着小笤帚假装任劳任怨地扫教室外加打杂了。
　　操场教室每天早晚各打扫一遍，早晨小组长们来的先后顺序决定了他们组一天的命运。为了公平起见，两个小组长各拿一把教室钥匙，值日完再传给下一组。
　　星期五，轮到林默默他们5组和后面陈明朗所在的6组值日。
　　林默默、秦菲菲、李莉和李莉的同桌一个叫靳飞的男生是一个小组。
　　小组长林默默由于连续几天魂不守舍精神不振早上来晚了，被陈明朗的组长李娜抢了先，只能领着怨声载道的组员们扫教室。
　　下午放学，秦菲菲大着嗓门“驱赶”完赖着不走赶作业的同学，大家点到即止地将教室“打扫”了一遍，洒上水掩盖没清理干净的地面。然后……四个人坐在一起写起了作业，资源共享。
　　陈明朗他们几个早一步完成任务，也坐在后面写作业。
　　平时人多还不觉得有什么，忽然只剩下几个人，林默默和陈明朗都有点尴尬，尤其是林默默，总觉得陈明朗盯着她似的，其实多半只是心理作用。
　　作业的多少某种程度上取决于老师的心情，这周老师的心情看起来都还不错。即使作业不多，写完也七点多了。
　　大家锁好教室门匆匆告别各回各家，家长虽然知道孩子们有时候会在学校做作业，这会儿也一定等急了。
　　天已经全黑了，稀疏的星星在夜幕上闪着。九月下旬的夜晚有些凉，林默默把校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还是觉得冷嗖嗖的。她心无旁骛只顾赶路完全忘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
　　所以，迎头撞上了刘震，自投罗网。
　　“这谁呀，没长眼啊。”刘震气哼哼地，回头看到林默默，老毛病就犯了：“哎呦，这不是默默同学吗，又见面了啊。”
　　好像他每天不去学校似的，不过去不去也没什么两样，他与整个班集体是互相屏蔽状态。
　　“对，对不起啊，路灯太暗没看见有人。”林默默赶紧装无辜，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可以忽略不计的灯光。
　　面对“坏蛋”，装可怜总是没错的。
　　“没，没关系。”林默默一结巴刘震就跟着学。
　　林默默低着头打算跑。
　　“对了，忘了问你，你每次见了我跑什么，我能吃了你啊？”刘震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又来了。
　　“不，不能。”
　　“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啊，居然住在一个小区。”
　　“啊？”林默默装傻。
　　“今后你跟着我混，我罩着你！”
　　林默默心想，我为什么要你罩着，不罩着还安全点。但她不敢说。
　　正想着，刘震的胳膊已搭上林默默的肩膀试图拽着她往前走：“同学，一起回家吧。”
　　林默默惊了一下，挣扎着，显然没什么用。
　　“你放开她！”背后有人冲他们喊。
　　林默默回头，是陈明朗，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朦胧的光影中，看起来有点儿陌生。
　　“你谁啊？哪蹦出来的？”刘震放开林默默，怒视陈明朗，他对男生的辨识度显然不如对女生的。
　　“你别管。告诉你，以后别欺负她！”陈明朗也挺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