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上青天·桃源篇》荔芒

4、白衣少女和老丐婆

　　天刚刚亮，一个柳眉杏眼的小姑娘就已经站在了九离山前的那条大道上，而周围和她一样的青年男女还有很多。

　　原天成站在她身边，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要考进去？你本来可以直接进去的。”

　　霜晨月点点头：“就站在这儿也不错，直接进去多没意思啊。”

　　原天成叮嘱她：“那你好好考，考题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你通过应该没问题的。师尊知道你来应该会很高兴的。”

　　说完原天成就走进了山门，吸引来一圈艳羡的眼光。

　　霜晨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真是五湖四海各种都有：有纯粹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有送行的乌压压一地仆人，更多的还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男少女。一眼看去，有人衣着朴素，想是贫寒学子；有人一身傲气，随手一剑便斩碎一块几丈外的大石，昂这头迎接喝彩；还有人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过，想是权贵家的子弟。

　　但最多的还是少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多都是一身白衣飘飘，虽相貌不同，料子也有好坏之分，却天然有一股青春的活力，也有几分像仙子了。

　　更奇特的是，这些少女手里还人人拿着一个水果，桃李瓜不一而足，都无比珍视地握在手里。

　　所有人都踮着脚，向着远方望去。

　　等谁呢？

　　联想到昨天瑞云楼听到的，霜晨月不禁莞尔，没想到连烨这么受欢迎啊。

　　鬼使神差地，霜晨月拿出一个昨天买的香瓜来，好在还新鲜，水灵灵的，十分招人爱。

　　旁边慢慢走过来一个少女，也是一身的白衣飘飘，不知道为什么，她边走边抹着眼泪，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少女越走越近，虽然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的哭声，却还是掩不住梨花带雨的样子。

　　霜晨月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少女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没事……见笑了……”

　　这少女还挺固执的。

　　霜晨月想了想，很快猜到了些什么，悄声道：“这个给你吧。”说着把手里的香瓜塞了过去。

　　少女惊讶地止住泪水，有些难以置信：“你…你不用吗？”

　　霜晨月摇摇头，带着狡黠的笑容：“我是个商人，所以，一两银子一个。”

　　少女手忙脚乱地掏钱，一面不住地道谢：“多谢了，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

　　“你要这瓜果干什么？”霜晨月是真的有些好奇，难道她们想把连烨砸死？

　　少女又哭又笑地解释道：“当然是为了连家大少爷连烨啊。听说他喜欢白衣服，还喜欢瓜果，我就穿成这样了。没想到来的人那么多，都没买到……”说着说着，她脸上起了一丝红晕。

　　霜晨月掩嘴笑起来，原来原天成说的还真不差，看见连烨就不会后悔，至少对这群少女来说是没错的。

　　连烨的酒楼想必也已经买下了吧。

　　少女还以为她在笑自己，急忙解释道：“姐姐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主要是来考九离山的，我一直梦想进这里修道的。只不过有机会也顺便……反正又不亏，如果侥幸考上了，能天天看见连烨我就很高兴了。”

　　霜晨月点头不答，她回忆着连烨当时的语气，这样一个受女孩子欢迎的富家公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姐姐，你也是来考试的吗？我叫金思华。”

　　霜晨月回过神来，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我叫霜晨月。”

　　此时的连烨正倚在一辆华贵的车辇里，车上撑着一把白面紫竹伞，一旁搁着一盘子冰鲜的荔枝。

　　连烨拈一颗吃了起来，感叹道：“如果用冰雪之力，肯定更沁凉。”

　　“听说有玄霜灵狐血脉的那个小姑娘也去九离山了，你可以和她合作一下，看看人家肯不肯。”车内的另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不断地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答道。

　　他当然不是残废，他只是习惯了思考，就很少做体力运动，包括站起来。

　　他是连家的账房先生，连烨的贴身侍卫，一个怪才。

　　他给自己的名字叫路小白。

　　“小白，你的星石阵怎么样了？”连烨问道，“过会儿估计会有麻烦。”

　　路小白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嚣张成这样，没有麻烦才奇怪呢。”

　　连烨笑道：“应该不会有太多麻烦的，更何况我来九离山，本来就是想惹点麻烦的。”

　　路小白摇摇头：“根据推算，你的麻烦可大了。”

　　一直站在路小白身旁的一个女子忍不住插嘴道：“我就说这样子太冒进了，过会儿你玩够了，估计我和小白都被你害死了！”

　　连烨笑着摇头：“舜湘，你还是这样只护着小白。反正这等大事我连家也不可能隔岸观火，还不如先放上一把火呢。”

　　那个叫舜湘的女子勉强点点头：“好吧，暂且听你的，要是小白出了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

　　“知道你最护着他了，以后要发生点什么我也不用担心小白了。”连烨咂咂嘴，笑道。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路小白搁下笔，十分冷静地开口：“有人拦车，我让车停了。”

　　“有人拦你就停？”连烨有些难以置信，“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个老人家，还是不要撞过去的好。”路小白解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得得得，我亲自去看看。”连烨站起身来，没忘记把伞拿下来。

　　车前站着的一个脏兮兮的老丐婆，脏是真脏，衣服全都发绿，老也是真老，没有一根头发是黑的。

　　老丐婆拄着根竹棍子，手里拿着个碎了一半的陶瓷碗，未开口就先咳嗽了好一阵。

　　她一步一挪地走上前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们去九离山是吧，我想坐你们的车。”

　　这么一个老丐婆，别说是连烨，就算是再善心的小姑娘恐怕也会嫌弃的。

　　换做一般人，最多给她几两银子罢了，绝对不会让她脏了自己的车。

　　可惜连烨不是一般人。越是不一样的事情，他越是敢于去做。

　　若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子，他怎么可能这么有名气。

　　连烨站在车前，撑一把白面紫竹伞，施了一个礼，笑道：“前辈请。”

　　老丐婆绿豆般大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厉声道：“你认识我？”

　　连烨摇头。

　　“那你肯让我上车，不怕玷污了你吗？”

　　连烨笑道：“我这车就是用来坐的，坐不上的人哪里就敢来问我了呢？”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放眼整个大陆，敢提出这种请求的还真不多。

　　老丐婆愣了愣，放声大笑：“好，不愧是连家大少爷，我承你这个情。”

　　舜湘在车上早已皱起眉头：“小白，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路小白喝一口茶，点点头：“果然还是那个连烨。要是我么，你觉得我比连烨聪明吗？”

　　舜湘有些不服气：“明明小白你是最聪明的，凭什么只是连家的一个账房先生啊！”

　　路小白摇摇头，叹了口气：“舜湘啊，你跟了我也有半年了，怎么还是看不出来呢。若论推演计算，连烨当然不及我，若论成大事，我差他远矣。”

　　舜湘还想再说什么，老丐婆却已经上来了，她只得叹一口气上前去扶。

　　小白说的话肯定是对的，没办法啊。

　　老丐婆颤颤巍巍地上了车，毫不客气地在最中间坐下，拿起荔枝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连烨把伞插回原处，在老丐婆附近坐下，依然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舜湘也默默站回原处，替路小白扇扇风什么的。

　　老丐婆吃得满手都是汁液，随手在衣服上抹了几把才停下来。

　　舜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掉过眼去不看。

　　老丐婆却突然一挥拐棍，直直戳到路小白的桌子上：“你这个年轻人有眼光，还算不错。”她又指着舜湘说道：“小姑娘，我看你也是王公贵族出身的，以为你还有点眼光，没想到除了看上他之外还是这么傻啊。”

　　舜湘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着头道：“让前辈见笑了。”

　　路小白淡淡道：“多谢前辈赞誉，至于她，有这眼力见儿看上我就够了。”

　　老丐婆笑了笑，又对连烨说道：“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我想连家也可以放心了。将来如果我们遇见，肯定手下留情。”

　　连烨笑道：“不敢，还请前辈多多担待了。”

　　老丐婆猛的站了起来，一下子就从车边跳了下去。众人急忙去看，却早已连影子都不见了。

　　舜湘有些气恼：“如果她真是哪个高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路小白戳了戳她的脸，摇头道：“你能认识几个高人。”

　　连烨轻叹一口气：“舜湘，以后天天遇见高人的机会还多着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每一个都这么供过来吗？”舜湘不解地问。

　　连烨大笑起来：“等我成了高人不就不用发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