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南飞向天涯》亦舒欢

46、情之所钟

　　“你不喜欢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阿尔弥丝用手掩了掩口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他面色沉静如水，不，是比之前更加温和，但细微的情绪一分分落在她的眼里，叫她心里有些痒痒。
　　大约是，觉得他与众不同，所以有些好奇。
　　阿尔弥丝也解释不了这种莫名而生的感情，只是她一向不理世俗，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丝毫没有顾忌。
　　对上那对清澈的眸子，云潜不禁心神一荡，有些甜又有些不安，他并非不知世事的纯情小子，在花丛中打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少如何哄骗讨好女子的招数，但是现在，他却不想将这些伎俩用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
　　他很清楚，聪慧如她，除了真心相待，别无选择。
　　于是他选择据实以告，将一颗心剖开捧至她的面前。
　　“是呢，在云家这种人家，勾心斗角的肮脏事举不胜数。”云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往事一一道来。
　　云潜虽是嫡子但却是被强行过继过来的。
　　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外头抬来的妾，一个卑贱的妾，不过因为有些姿色被当成一时兴起而纳入囊中的一个玩物。
　　他母亲一生最大的错，就是在正室之前生下了他。
　　而这个正室出身高门，乃是下嫁，云家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也许是迟迟不能有孕，也许是厌恶了再次绞杀不合时宜的孩子，正室便提出让母亲将他记入正室名下算是嫡子。
　　“这不是好事吗？”阿尔弥丝有些不解，她常听说，中原人看重身份地位，即便是一家之子也有嫡庶之分，两者之间差距天差地别，甚至涉及前途。
　　云潜无奈苦笑，将藏了多年的仇恨尽数倒出：“那时我已经四岁了，早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子多少有些记忆，加上母亲虽然低调不爱惹事，但是父亲却对她还算眷顾，大概是怕她日后会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趁父亲不在将她处置了。”说到这他有些嘲讽，处置一个妾而已，即便父亲在家，也不会多加干涉的吧。
　　毕竟，只不过是一个妾。
　　即便是有了生育，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刚在园子里逛，听说，那个大夫人，对你还是不错的。”
　　阿尔弥丝又有些疑惑，她自小便是一个人，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生身之恩，中原人不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若是大夫人真如传闻中对他好，为什么他还要恨呢？
　　“大夫人对我确实是好，如果她没有处置了我的母亲，如果我没有知道她的秘密，那么，或许她便是我的母亲了。”
　　“秘密？”阿尔弥丝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怎么又是秘密，这些中原人的秘密可真多，杨艳也有秘密，小壮也有秘密，云清也有，现在好不容易来个顺眼的云潜，也有秘密。
　　“怎么你们都有秘密？”
　　或许是听出阿尔弥丝话中的不满意，云潜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若是姑娘想听，云潜自然是要知无不言的。”
　　“为什么？”阿尔弥丝一脸懵逼，不是说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吗，可是自己可不想知道这个大公子的秘密啊。
　　还没等她拒绝，云潜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原来大夫人身子有疾，天生无法生育，所以在家父母格外疼爱，一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
　　如此顺遂的养到16岁，但是再怎么顺遂也是要嫁人的，于是千挑万选的选了这门亲事，丈夫软弱，婆母不管事，又多多的给了嫁妆忠仆生怕自家闺女受一点点委屈。
　　可惜丈夫懦弱却滥情，婚后的她虽一手把持二房的主家大全，却无法制止丈夫在外风流快活，加上她膝下无子，自然被人看轻一头。
　　于是才想出多子的计谋，而当时唯一的男孩云潜便成了她的目标。
　　“长大后我也曾设法打听过，当年知情的下人寥寥无几，加上事情过去那么久，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说到这，云潜咬了咬牙：“豪门发卖妾室乃是常事，或者转卖为奴或者……卖入青楼，但是她却不该活活将我母亲坑杀！”
　　这话说出，字字带血，句句诛心！
　　阿尔弥丝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觉得他还是不生气比较好看，这个样子有点丑！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云潜立刻收了怒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愧疚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以后不会了。”
　　“那倒没有，就是不知道你说的青楼是什么地方？”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是坏男人聚集的地方，没有女人愿意进那里。”云潜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虽然阿尔弥丝现在还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但是一想到别的男人敢觊觎她，自己心里便不舒服。
　　“是不是会有男人给钱的地方？”阿尔弥丝兴奋地比划：“就是陪着喝酒，摸一摸就有钱拿的那种地方？”
　　阿尔弥丝出来不久，却充分见识到了黄白之物的好处，这几天胡乱花的潇洒，囊中早已空空如也。
　　坑蒙拐骗太累了，倒不如去那处，笑一笑就有了。
　　看着她神色不对的云潜有些慌，这丫头，不会真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那些人都不是好人，你一个姑娘家，很危险的。”
　　云潜的话全然不被阿尔弥丝放在心上，只见她毫不在意地笑笑，“我不怕，他们打不过的！”
　　“你倒是自信满满，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说去那的都是这油头粉面的猥琐大叔，你想想个个胖的油腻，也许还是龅牙，有口臭，熏香也不管用，你恶心不？”
　　这样说着，自己先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他仔细看了看她，“你是不是没钱了？”
　　“嗯。”说到这，阿尔弥丝一脸委屈。
　　锤子和杨雁太小气了，每次就给那么一点钱，啥都买不了。
　　听她这话，云潜瞬间松了一口气。
　　要是是别的他还有点操心，如果是钱的问题，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钱本公子多的是！
　　一想到这，云潜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没少敛财的行迹真是太机智了。
　　“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缺钱了就和我说，我给你！”云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豪气冲天的许诺“但是你得答应我，别和别人要了。”
　　“为什么？”阿尔弥丝歪着头，觉得这人有点傻。
　　“你会放着西瓜不要去捡芝麻吗？”云潜笑了笑。
　　“要多少都可以？”阿尔弥丝有些不信。
　　“当然，以后你开心了可以管我要，不开心也可以管我要，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只要买的到的，你都可以和我要。”
　　“这么大方啊？”阿尔弥丝想了想：“那还等什么，你还不快跟上！”
　　话音刚落，她便率先跳下了去，冲她回头一笑。
　　被这春花一般的笑容惊艳到的云潜毫无抵抗之力，也不想抵抗，心甘情愿地做了她的俘虏。
　　“就来。”云潜宠溺地看着跑远的人影，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