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77、章七十一

　　章七十一　维罗
　　源世四年二月九十三日
　　绮尔赫拉·流云骑士塔

　　维罗陪银玲熟悉了蓝羽骑士塔的各处——当然从另一层面上来说银玲确实要比他更加熟悉这座骑士塔——又查了些资料后就离开了。原因毫无疑问，正如他在例会上所说，他会“准时”赴约的。不过维罗太清楚八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又都在向上位骑士寻求些什么，他更明白八王的“准时”与大多数人的理解肯定不同。因此他很自觉地提前了一段时日，在一切发生前便赶到了绮尔赫拉。
　　但维罗并未为赶路留出时间，他也从未打算在绮尔赫拉的城区磨蹭太久，甚至不打算出现在人员密集的地方，毕竟他的身份实在敏感，斯兰尔特的帝国第一骑士被人认出就会引起不小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在了艾斯法森林上。显而易见的是，实现这个想法的至关重要的前提即是节点。维罗对绮尔赫拉还真的没那么了解，他却去过可以称得上是这次绮尔赫拉之战的焦点之一的流云骑士塔。这个原因当然就是当年雪骑士将龙绮千幻囚禁于当时的蔷薇骑士塔一事，亚伦对此十分重视，为了不出任何纰漏，实际被她派出执行命令的人一共有两个：雪骑士与极冰骑士赛法琳娜。
　　在那场行动中，雪骑士负责控制住龙绮千幻，赛法琳娜则负责制造出装载她的冰晶囚笼与减缓她式的流动的银树木棺。维罗会在现场主要是这种拓宽眼界的机会难得，当然他也不否认有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亚伦的因素在。让他开始逃避亚伦的原因之一确实是那场宣誓效忠没错，他更为此与亚伦冷战许久；让他在那个时间点前往绮尔赫拉以避开亚伦的原因之一则与一个只属于他与亚伦的小秘密有关。他还清晰记得自己在九六年年初、那场宣誓效忠前的无理请求：亚伦要他在宣誓效忠的仪式上代替乔恩出面以保护乔恩，他便利用亚伦对他的愧疚央求她，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刻术师。
　　亚伦确实犹豫了，但她也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准备仪式需要一定的时间，二人就约好在宣誓效忠后正式进行。当时提出要求的维罗也很意外，毕竟亚伦并未说过她是刻术师，他也只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至于亚伦说的为他刻的式既不会是与银羽骑士有关的、也不会是与黑羽骑士有关的传承的这种小事，前者让他有些难过，但他也无权计较太多；后者让他十分高兴，因为他也不想与其再有更多纠缠。
　　但总地来说一切还是令人期待的，只是那场宣誓效忠扭转了一切。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赴约，亚伦的态度却一成不变，看起来并未受太多影响。至于整个刻式的过程，维罗实际上并不清楚。他只记得他似乎昏睡了一段时间，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守在一旁的亚伦仍旧没什么表情，但见维罗清醒也放松了紧皱的眼眉。维罗还在为自己复杂的心情纠结，亚伦却没想那么多。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左肩，又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式在后背上的大致位置及范围，随后还打算说起注意事项——但很快她又疲惫地坐回到那张椅子上，揉着额头休息起来。
　　维罗匆忙抓起上衣套好，亚伦则摆摆手，趁着还有精力又说了一些，比如平日里尽量使用神之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使用自己的源，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她，还有就是要尽量隐藏他不会受势影响的事实……亚伦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维罗也断断续续记了很多。最后亚伦撑着头，目光盯着虚空，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维罗愣在那，有些手足无措。
　　“我知道你始终想成为一名骑士。”亚伦抬起银瞳、看向维罗，维罗则仿佛被看透了一般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我没有什么身份或是地位有资格教导你，但是维罗，我希望你能明白，在成为骑士之前，你是一个叫维罗的人。”
　　那时的维罗没有理解。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记住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维罗前往了斯兰尔特，在新的环境中逐渐获得了他人的认可。他与亚伦之间的什么自然地淡了下去，但又有什么随着他世界的开阔被他重新认知。亚伦从未与他谈过九六年的那些事情，维罗也不提。问题没有解决，他却放开了自己，与亚伦再次亲近起来。只是这次的情况与以往的不同，可维罗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再一样。他开始经常迷茫又时而逃避，那次蔷薇骑士塔之行也就此定下。
　　因此这次维罗的目的地准确说来即是骑士塔的塔主监视不到的当初囚禁龙绮千幻的地方。他在蓝羽骑士塔的传送层画好式又做好准备，随即熟稔地用起神之泪又闭上双眼，下一刻便在一片银芒中到达了相距甚远的另一座骑士塔的最下层。维罗对塔内的情况还算清楚，正因如此，他睁开双眼后反倒对眼前戒备非常的、银羽卫装扮的绯骑士感到诧异。绯骑士同样也为突兀出现在流云骑士塔的最下层——还是通过节点来到这种塔内特殊地方的维罗感到惊讶。不过两人都没有太多表示，只简短几句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我是为流云骑士来的。”维罗看着绯骑士说，“流云骑士大概不清楚七海碧姬的情况，看起来对龙绮千幻的事情更一无所知。既然他当初帮了七海碧姬，我也应当替七海碧姬帮他一把才是。就算没有这些，看在同是上位骑士的份上，我也不会让八王的心思得逞的。”
　　“……亚谢利欧也早有意要我来看一下，”绯骑士把玩着手中尚未戴上的面具，“我就在君主离开琦诺时从海家的监控下逃脱出来了。”
　　维罗记起银玲只提过一句的话，又敏锐地抓住了绯骑士话语中的信息：“琦诺的八神八家确实是海家？”
　　绯骑士手上动作一顿，点点头：“是海家没错。海家在八神八家中负责情报管理，因此琦诺的情报才几乎无法流出。不过海家早已……”
　　就在绯骑士打算详细解释海家的事情时，维罗忽然伸手阻止了绯骑士再说下去。绯骑士瞬间会意，动作利落地戴好了面具。随后维罗也拔出了长剑，他看向四周，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喊道：“——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
　　代替回答的则是片刻的沉默后在空荡荡的塔内毫无规律地逐渐响起的各种声音，走路声、撞击声、无意义的低语声、痛苦的吼叫声……而后是什么在墙壁上敲打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有什么被坚固的银木挡在了墙外，可很快两人便惊恐地听到了逐渐放大的什么被腐蚀的声音。维罗将剑握得更紧，盯着墙壁，毫无意义地问了一句：“绯骑士，你知道这座骑士塔的墙壁究竟有多厚吗？”
　　绯骑士抓住长－枪：“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久各式撞击声与腐蚀声交替了起来。二人耐心又冷静地等待着面前壁垒的崩坏，最后终于在对方的最后一击中了解了现状。破损的墙壁外满是已不成形的尸体，墙壁的断裂处亦满是刺目的血迹。最后还“活着”的什么推搡着推倒了尸山，他们向着光明看去，他们看见了维罗与绯骑士。
　　维罗皱起眉，与同样惊愕无比的绯骑士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
　　“——遗失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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