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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骑士效应和公主定律 ...

  •   决赛在九点结束。如盛濯然的预料,knight止步在离山巅一步之遥的地方。
      景簌下意识看他,什么表情也找不出来,人好像被抽去了心尖上那口气,双手交叉搁在额前,遮住了眼。
      她关了电视,深咬住下唇。
      焦灼之际,休息室门被推开。
      陆陆续续走进来一群人,都穿着knight的队服,脸上额上还有来不及擦干的汗水。
      然后是领队、小北、张藩和王徙,甚至连基地煮饭的阿姨也来了。
      听到响动,盛濯然抬起头,面前乌压压站了一群人,都直勾勾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
      他嗓音干哑,像有把锯子横亘而过,让每个字的音节都破碎不少。
      程程从最后径直走到他面前,手上的纱布仍然扎眼,悄无声息又清清楚楚落到盛濯然眼中,他眉心一跳,心中那些被冻结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疯狂涌动起来。

      “教练,对不起。”
      “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
      程程狠狠鞠了个躬,跟倒栽葱一样,再用几分力气,就能给盛濯然表演一个前滚翻了。
      可他话语里又分明带了点哭腔。
      所有人都沉默了,刚被失败不由分说拥抱过,现在又要目睹无能为力的悲哀。
      “你……”
      “谁教你的,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盛濯然将小孩拨直了,起身,环视了圈霸占着视线不肯走的这群人,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要说的?”
      “教练,谢谢你。”
      “教练,你辛苦了。”
      “教练,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份责任,也不全在你。”
      “谢谢您。”
      ……

      景簌不敢眨眼,怕泪就这么直冲冲流下来。
      以前在她心中总是站不直身,走不好路的盛濯然,此刻能在原地站成一根标杆,背在身后的手狠搓着一根烟。
      众人没话可说后,盛濯然也沉默了。
      直到有人敲门,说电竞周刊的记者到了。
      站在最后的张藩猝不及防将抱着手臂的王徙推了出去,“王少爷去会一会,等会我们庆功宴上见。”
      门又被合上,盛濯然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你们现在,有了这份心思吗?”
      “继续打下去,继续参赛,继续拿回这个冠军的心思,有吗?”
      “有!”
      小崽子们齐刷刷吼了声,将聚光灯全追到另一边去的委屈宣泄出来,排山倒海的欢呼中,或许有一些为他们发声的人。
      但只有第一,才能让微弱的声音变为击打心脏的呼喊。
      他们不愿放弃。
      “好,来年再战。”
      盛濯然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飞机刚落地,就迎来一场初夏的雨。畅快淋漓撕开所有燥热,冲刷着天地。
      两人都没带伞,透过玻璃看了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决定在机场里的咖啡馆躲雨。
      点过单,景簌依着盛濯然坐下。打开平板,搜索王徙的采访视频。电竞周刊第一条就是,评论已经破万。
      她喝了口香蕉奶昔,粗略看了下评论,无非分为三派人————支持knight的,辱骂knight的,以及煽风点火的。
      塞上耳机,景簌瞄了眼一旁无表情的盛濯然,将另一只不由分说递给他。
      或许是王徙皮相讨喜,记者比想象中多,水泄不通围着他。
      “请问knight的中单程程为什么没有上场?”
      “程旸在比赛前一晚,被有心之人恶意绑架,用刀具伤了他的左手,所以没能上场。这件事,我们已经报警处理,请大家等待一个公正的结果。”
      “请问盛教练今天为什么没来观战?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王徙微一挑眉,正经模样刹那松懈不少,似笑非笑看着那位男记者,“这个问题,你问除了盛濯然之外的其他人,有意义吗?”
      “请问之前网络上爆出的关于盛教练的绯闻,您怎么看?”
      “用眼睛看。”
      “……”
      “您相信盛教练是个同性恋吗?”
      “首先,同性恋不是个值得拿出来大惊小怪的事情;其次,我相信与否,改变不了事实;再次,我现在突然有兴趣回答第一个问题了,为什么盛教练此刻不在这里———他带老婆孩子回家了,怎么?要跟着去?那完全就有正当理由报警了,可以试试。”
      记者被毒舌的王徙秋风扫落叶般打落一片,眼看对面的人都焉了,王徙才挂起一个官方的笑,“这次我们战队查出了伤害程旸和造谣盛教练的,是同一人,我们已经关键证据移交法院,期待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
      “当然,如果诸位在舆论上面一定要咬着不放,妄图挖出个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我们也不介意增加被告人数。”

      景簌被逗笑,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些许,她摘下两人的耳机,慢条斯理缠绕着,“这个王少爷嘴倒是毒。”
      “他算是靖城那个圈里最早接了父业的一个人,修炼这么多年,对付几个媒体记者,算是小事。”
      “那你这么匆忙带我回来,是有大事?”
      她侧过头,伸手去抓他的下巴,上面还泛着青——显然这几天盛濯然都没时间好好理一下新冒头的胡茬。
      “的确有大事。”
      他抓住景簌作恶的手,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放了进去。
      一把新钥匙。
      景簌愣,那点狡黠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退,眼里就涌起一圈水光。
      “带你回家。”
      “这个房子,我刚回国,知道你在深城,就买了,谁也没说。”
      “现在是该让它的女主人和小主人去看看了。”
      他低下头,合拢景簌的手掌,虔诚亲了亲她戴着戒指的指尖。
      “……你这人真的是……”
      嘟囔着,景簌珍而重之收下,眼中雨水渐停,只剩一片山明水净和温柔爱意,“谢谢你,此时此刻,就是很想跟你说……”
      “谢谢你……”

      房子坐落在深城的经开区,沿海,视野开阔。装修完好,没有任何刺鼻气味。
      景簌上上下下,把两层楼几乎要看穿。
      跟在她身后,不时搀一把上楼梯费力的孕妇。盛濯然带着她去二楼阳台,正对着一片湛蓝海域。
      “以前林满那个房子,阳台很小,还对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学。”
      “那也算是你们家最好的一个房间了,是吗?”
      想到当时盛濯然的待遇,景簌不由点头,徒生出一种这人占了许多便宜的感觉。
      “我们的房间也在二楼,就是你左边的那一间。”
      “你每天起床,推开窗,就能看到海。清晨的金光粼粼,傍晚的落日融晖,每一天,都是属于你的。”
      “单独给你的房间,也在二楼,右边那一间。”
      景簌诧异地扬眉,“为什么还有单独给我的?”
      “以后要是吵架了,你不要离家出走,去那个房间住。我下楼去一个人睡书房沙发。”
      盛濯然一本正经,漂亮却容易显得清冷的眼中,只有她一人。
      埋下头,抓着栏杆的手都紧了几分,景簌小声抱怨,“你别来惹我了,我给你说,孕妇情绪起伏大,容易哭……”
      “这样对你女儿也不好。”
      “好。”
      盛濯然伸出手,“我们下去,到后面的小花园晃一圈。”

      睡在新家的第一晚,景簌有点不安生。
      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酝酿着睡意,后来干脆被盛濯然一把扯入怀抱,“乱动什么?”
      “睡不着。”
      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景簌将下巴搁上去,嗅到两人用的同款沐浴露的味道。
      “认床?”
      他勉强睁开眼,借着飘窗漏进的路灯光,看清了精神奕奕的景簌。
      “也不是。”
      大概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景簌摸了摸鼻子,脸埋在被子下,声音传来,好像隔了一层玻璃,“我就是觉得……想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得到了。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半夜被拽着谈人生,盛濯然觉得没意义,但他又不能真的说出口,毕竟把景簌那句孕妇情绪容易受影响的话听进去了。
      “别被你以前那些生活给拖下去了,宝贝儿,你看看我。”
      他从平躺转为侧躺,从被子里解救出被闷的双颊通红的景簌,将她往上捞了点,让两人能平视对方。
      她就认认真真,抬眼,借着那点亮看他。
      “我是你的。”
      “死后墓碑名字都会连在一起。”
      他的左手绕到景簌脑后,一下又一下抚过她颈子后那块凸出的骨节,把她捏得极其舒坦,才探头亲了过去。
      又深又重。
      夜晚将一切暧昧的声音放大,在耳膜边汩汩流动。

      景簌觉得难以招架,舌尖已经快失去知觉。
      觉得快喘不过气了,才伸出手去推盛濯然,露出尖利的犬齿,咬住他的下嘴唇。
      他脖子向后一仰,躲过了景簌的攻击。才将人重新带入怀中,“乖乖睡觉。”
      捉住她一只柔软的手,一直向下,落到现在还很平坦的肚子上,“她也是真实存在的。”
      “别去怀疑,你的心中不再会有毒刺,每一个伤口会慢慢长出新肉。”
      最后,吻在了她泛起细密汗珠的额头上。

      第二天清晨,景簌醒的很早。
      她想起了盛濯然承诺的清晨的海,于是蹑手蹑脚下了车,跑到卧室阳台上去,推开门,正逢一轮红日初升。
      海是冷的,蓝的。
      太阳是滚烫的,赤红的。
      再冷的地方,也会有热血的流淌。
      再不堪的过往,也能孕育出新生的芬芳。
      景簌抚摸着肚子,侧过身,含笑看着自己熟睡的丈夫,终于听见咚的一声,心有了归处,心甘情愿落下。
      吹了会海风,盛濯然在睡梦中捞人,没捞着。起身在阳台上逮住景簌,两人一起去浴室洗漱,盯着镜子里的人,刷牙也有趣。
      下楼去厨房,盛濯然执意要给景簌做顿早餐。

      早就好奇少爷是怎么沾阳春水的,景簌端着牛奶跟进去。看盛濯然煎蛋,吐司机蹦出一片吐司,他放到盘里,将薄薄一层煎蛋放上去,又转身去拿培根和生菜。
      做了个极其简单的三明治。
      端上桌,他并没急着吃,拿起手机查看消息,片刻后,才看向景簌,“宝贝儿……”
      话语里带了点笑,一挑眉,一后靠,那点刻意藏好的纨绔气息又冒出头。
      “什么?”
      正在享受少爷的早餐,景簌抬眼,看见他没正形的样子,“游戏昨晚零点上线了,目前评分8.3,下载量2170多万……”
      景簌眼里骤亮,将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回盘中。
      “真的?”
      他点点头,端起咖啡尝了口,因为苦味,眉心都拧起来,“今天的消费额不是很大,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于是就等待了一个月。
      等到了营业额破6000万的消息。
      景簌这个游戏废也沸腾起来,晃着盛濯然要求以后给自家女儿也做一个教育启蒙的游戏软件。
      如今事事顺着她的盛濯然自然答应。
      至于盛濯然的那些照片,顺理成章被遗忘了。新的热度代替了过去的龃龉,人们永远都在朝前走。

      6月初,林一鹿打来电话,已经抓捕了当年撞死景簌父亲的三人,时隔多年,在林一鹿聘请的金牌律师的助推下,终于让他们锒铛入狱。
      景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景夏。
      隔了几天,却接到了来自泰国的电话。
      以为是景夏打来,她躺在懒人沙发上,左手挖着西瓜,接起来,“喂……”
      “簌簌。”
      女人沧桑而又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小心翼翼响起,景簌微愣,随后若无其事吞下了那口沙沙的瓜肉,唔了声。
      “你妹妹说,你抓住了当年害了你爸爸的人,是吗?他们进监狱了?判了多少年?”
      “不是我,是律师和法院。六年。”
      她冷静地回答,勺子却迟迟挖不下去。
      “……怎么才六年?”
      “隔了太久,证据缺失,六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行吧。”
      “簌簌,我……”
      “别……”
      她突然像被踩了脚的兔子,声音陡然扬了几度,“别道歉,也别说其他的……真的,我不会接受的。”
      “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好,再见。”

      刚从公司回来的盛濯然,一眼看到阳台吊椅上抱着腿的那人,恹恹不乐的模样。
      他脱了鞋,走过去,“怎么了?”
      “盛濯然……”
      “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仰起头,长发散落,她有些固执地看着他。
      思考着这几日自己在公司的时间,似乎也没有多到让人抱怨的程度,盛濯然蹲在她面前,“这几天都可以。”
      “我带你,去见我爸爸。”

      再次回到父亲的墓前,景簌已经没了那种孤绝悲戚感,她被盛濯然牵着,笑吟吟站在墓碑前,俯下身,用纸擦净了照片上的灰尘。
      “爸爸,这是你的……女婿,还有,我带你的外孙女也来看你了,开心吗?”
      盛濯然人模人样站在一边,在岳父面前,挺直背脊,盯着照片上笑得一派温和的男人。
      似乎有点知道景簌的好脾气和柔软是来自于哪里了。
      他环顾了下冷清的树林,“要不要给咱爸换个地方?”
      景簌摇了摇头,“落叶归根,他能长眠在广袤的林场,这片年轻时候付出过无数汗泪的地方,其实很好。”
      跟着景簌规规矩矩磕了头,道了别,两人开车下山。景簌看着连绵不绝的树,在眼里连成漫天葱郁的绿色,“要是一直抓不到盛景怎么办?”
      “有我在,没事。”

      次年元宵,景簌在深城人民医院生下一个女儿。盛濯然取名为盛希,寓意为希望。小名叫圆圆,寓意为圆满。
      景簌对自己的神机妙算很满意,表示家里粉色的婴儿房里,那堆女宝宝专用的东西没有白买。
      一周后,盛景在加拿大落网。
      唐梓发微博,“这个结果我等了许久,她也等了许久。但至少,它没有迟到。感谢所有的不放弃,让我知道皮肤下流动的血,仍然是温热的。”
      同年初春,knight再次闯入春季赛,程程依旧在首发阵容。
      两个月后,knight拿下春季赛冠军,这次,盛教练携妻带女到场观看,虽然宝宝全程在婴儿车里没露脸,但媒体也为拍到了一家三口而兴奋。
      在赛后采访中,盛濯然表示,自己会辞去教练的职位,全身心运营自己的游戏公司,并告知了和深城另一家游戏公司合并的消息。
      那家公司的老总,姓林。
      问完了所有公事,有女记者跃跃欲试,举着话筒,“请问盛教练,现在您有什么最想说的话吗?”
      他笑得十分像个好脾气的男人,盯着人群背后抱着女儿的景簌,微微侧头问那位女记者,“你知道什么是骑士效应和公主定律吗?”
      “呃,没听说过。”
      “当失去了盔甲,长出了软肋,小公主就执起了铁剑,义无反顾向前,在无数高山和深渊的凝视下,抽去软弱的骨头,成为一名坚定英勇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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