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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耐心骑士和怕苦公主 ...

  •   右手诊过,换左手。
      在旁边站着的景簌干脆也坐下,却不敢隔太远,干脆占了盛濯然剩下的那半张长凳。
      他察觉到热源靠近,不作声皱了下眉。
      景簌注意到,想到初见时刘芳丹为他夹菜后盛濯然的举动。默然起身,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快,绕到李医生身后,微微俯身问,“李爷爷,怎么样?”
      “嗯,中暑,低烧,胃病……”
      数落出三个症状,李医生看盛濯然,一脸恨铁不成钢,“年轻人怎么身体底子这么差。”
      他没接过话,看了眼景簌,她的衣服领口正随着俯身的动作悄然下滑,再深一分就是沟壑处。

      “景簌。”
      盛濯然突然开口,雾沉沉一双眼瞅着她,极为漂亮,也极为不耐。
      “怎么了?”
      她直起身,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那人只是垂下眼,不再理会她。景簌只能默默又回到他身后站着,看李医生写方子,每个字都龙飞凤舞,看起来比盛濯然本人还拽三分。
      收起笔,李医生又自己进旁边房间抓药去了,留两人在外间沉默。
      “我估计你是空调温度开太低了,以后注意点吧。”
      景簌觉得自己也挺像个唐僧,但盛景说过让她看着点盛濯然,把他放到林满镇来,就是想改改他的生活作息。
      可惜……
      孙悟空本人看着很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在裤兜里摸出了烟盒。
      根本就没注意她一个人叨叨了些什么,十足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景簌:………………
      “你别在这抽,李爷爷有支气管炎。”

      夹了一支烟在指尖,盛濯然反反复复玩着火机,看到老人从隔壁房间出来了,才起身走到半开半掩的大门口。
      “哎,去哪呢?”
      李医生将药装在袋子里,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盛濯然,一半隐于黑暗中,一半置于光亮下。
      红芒一闪,他侧过头,吐出几口烟圈。
      “还真是不惜命,只有我们这种老人啊,才会每天计较着怎么多抢来一分一秒。”
      景簌抿了抿唇,没接话,目光落到墙上的结婚照上。
      一年前,李医生的配偶离世,他没跟儿子一起回县城生活,还留在这个小镇里,缓解周围的邻居大小病痛。
      “谢谢李爷爷。”
      景簌接过袋子,听他讲用药的注意事项,也不指望盛濯然自己能上心了。
      给过药钱,景簌提着袋子,窸窸窣窣靠近盛濯然。
      “可以走了。”
      他嗯了声,踩灭了烟头,走在前面。

      回了家,景簌将药放好,“你回去睡一会,早上吃了饭再喝药。”
      正脱鞋的盛濯然顿住,“没有西药?”
      他向来喜欢干净利落做事,吃药也是。
      “李爷爷是远近有名的老中医,药效很好的,而且不伤胃。”
      听景簌声音平稳做着解释,盛濯然哼出两个字敷衍,“随你。”
      又重新上楼,盛濯然却毫无睡意,刚打开电脑,准备开一局游戏。
      门就被敲响。
      他扬声,“进。”
      景簌端了杯水,右手捏着两袋冲剂,“先喝这个抵一下。”
      盛濯然耳机都没摘,冲她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放那就行。
      估计她要真的走了,这杯水挨不到天亮就凉了,景簌忽然弯腰,屏幕上显示还在寻找队友加入游戏。
      她将东西推到盛濯然面前,“先喝吧。”

      他侧过脸,眉毛一点点拧紧。因为发烧,眼珠幽黑,凝在一起看人的时候,有点盛气凌人。
      景簌不为所动,右手撑在了桌上。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应该是什么花露水的味道,这个距离刚好,不浓烈,再远一点就消散于空中。
      盛濯然看了她几秒,拿起桌上的冲剂,撕开后往嘴里送,而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一起吞了下去。
      景簌:…………
      真是懒到家了。
      还好水是温的,不然盛濯然此刻很可能要向她投掷水杯了。
      景簌看了眼又开始噼里啪啦的盛濯然,伸手将水杯拿走,关门之前不忘悄悄从床上捡起遥控,调高空调温度。
      这位少爷作死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强。

      早上七点,盛濯然关了电脑。
      连续当了好几次赢家,他此刻心情不错,头似乎也没那么昏沉了。只是胃里仍然翻天覆地,他摁着那个地方,去隔壁洗漱完,才慢悠悠下去。
      刘芳丹去上班了。
      餐桌上摆着早饭,简单的玉米稀饭和炒土豆丝,还有几个小笼包。
      当真是很清淡。
      “吃饭吧,胃还疼吗?”
      景簌拿了碗筷出来,摆在他面前,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只是永远都充斥着没睡醒的懒散。
      没什么精神地吃完了饭,盛濯然刚到沙发上躺定,景簌就将文火煎好的药端来。
      苦味刚凑到鼻端就让他极度不适,皱眉看了下,黑黢黢一碗,像个毒气漩涡,几乎是下意识就推开来。
      猝不及防撒了滚烫几滴到手背上,景簌垂眼看了下,抬起左手擦掉。又跟着坐到盛濯然身边,用一种极其有耐心的声音对他讲道,“这药苦,但是效果好,如果吸收不错,两三碗就能见效。”

      侧过头看她,白生生的脸,眼睛清澈。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南方女生的声音都像她一样,干净如水。
      “苦。”
      盛濯然皱眉,很认真地拒绝,却掏了根烟出来。
      指尖被烫到,景簌将药碗放到小桌前,捏了下耳朵,“行,抽了烟继续喝吧。”
      那语气也很认真。
      似乎把让他吃药看作了必须完成的任务。
      但盛濯然一直都是个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当即笑了声,掀开火机点燃细长的一根烟,歪过头,冲着景簌吐了口烟圈。
      她捂了下鼻子,默默别开了脑袋。
      安静等盛濯然抽完这支烟,景簌将碗推到他面前,“喝吧,我给你拿糖渍柠檬吃,前几天刚做的。”

      默默看了她几秒,盛濯然才端起碗,一口喝完。眉毛深深皱成一团,看景簌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气。
      她扔了句“你等一会”,就小跑进了厨房,再回来时候手中抱了一个透明罐子,满当当叠着柠檬。
      “这能吃?”
      盛濯然忍下那阵苦味,皱眉问她。
      满是怀疑。
      点点头,景簌扭开盖子,夹了两片到盘子里,“这个是爸爸教我做的,泡水喝也行,单独吃也行。”
      他眯起眼,直接用手捻了一片喂到嘴里。
      真的不酸。
      冰糖汁的味道在舌尖厚重盘盈,瞬间盖过了刚才的药味,

      景簌还是低估了盛濯然的任性程度,刚喝完一天的药,盛濯然就在出门去网吧的时候,顺便把药包携带去扔了。
      她在家里翻了许久,甚至连垃圾桶也朝天见底。
      也没找到那袋苦得惊人的东西。
      自然犯罪者本人也不在家里,空荡荡就景簌一人。忙碌了会,她放弃,猜出点什么,揉了揉头去厨房做晚饭。
      洗过碗,景簌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四刘芳丹都在学校值班不回家,她就随意了些。
      座机响了。
      她跳下去,赤着脚去接。在人人都有手机的时代,家里的座机只有那几个长辈知道,才会拨打。因此……
      景簌心脏猛跳了几下,“喂。”

      “是我。”
      她下意识站直,手指抠着电话卷卷的线,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奶奶。”
      “我不是你奶奶。”
      老太太的话语照旧强硬,掷地有声。
      景簌垂着眼,听到那边不耐地问,“刘芳丹和夏夏呢?”
      “妈妈值班,景夏住校,两个月回来一次。”
      “我们下周要来林满。”
      “……好。”
      “叫刘芳丹准备好东西。”
      “……”
      电话来得突兀,也挂得利落。
      景簌怔愣看着已经在嘟嘟嘟的话筒,半晌才放了回去。这下,她连看电视的心思都没了,回了自己的卧室。

      开了窗,她探出头,夜风清爽,如记忆中父亲的声音和面容。
      她窗户的朝向和盛濯然是一样的,向左看去,能看到那一大片绵延的林场,只是在夜色里化成了噬人的墨色,有些可怖。
      但不是那样的。
      以前景簌的父亲是林场的场长,也是林满的镇长。
      景簌小时候的记忆总是离不开树苗和土地——有关新生和坚韧。她被放在小推车里,好奇看着父亲和工人在前面植树。
      “树树。”
      她总是被男人这样叫,亲昵又温柔。
      只是在刘芳丹的坚持下,她的名字从景树变成了景簌。
      为什么呢?
      她出生的那天,林满镇漫天大雪,似乎纷纷扬扬无尽头,如她的母亲那时一颗已经死透的心。
      景簌看了一会,扭过头,关了窗。
      她不需要看也知道,她的父亲,沉睡在林场的每一片土地,和他的信仰和一切抱合而眠,仍然注视着自己,伟大又柔和。

      看了下时间,她给盛濯然打电话。
      三分钟内都无人接听,她改为发短信,“请尽快回来。”
      短信刚显示为已读,电话就拨了回来,景簌靠在墙边接起来,“喂?”
      “倒是挺有礼貌。”
      盛濯然显然在笑,大概咬着烟有点含糊不清,景簌却知道他的意思,“晚上十一点,一楼的庄爷爷和王奶奶会关楼下的大门,你回来晚了就赶不上了。”
      “你没有钥匙么?”
      “……有。”
      “嗤。”
      盛濯然笑了声,准备挂电话开局,他刚好遇到几个水平不错的同龄人,心情痛快,难得和景簌多扯几句。
      “……那你到时候轻点,老年人睡眠浅,别吵醒他们了。”
      景簌认命,反正她今晚躺着也只会失眠,还是不忘叮嘱盛濯然。
      “什么轻点?”
      盛濯然又笑,将烟摁灭,声音扬了几分。
      “走路的时候。”
      景簌偏偏不接招,中规中矩。
      他又觉得无趣,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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