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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章(3) ...

  •   栓舱开启,传输链接还没有拔除鸫就忍不住翻出来,冲到洗盆前呕吐,幸好晚饭吃得不多,吐出来的没多少食物,都是酸水。特蕾莎赶忙过来照看,鸫不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表示不要把这次的身体异状报告后方。特蕾莎只好给他端来温水,说明情况。原来,鸫从内识海进入表层城市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完完全全是失联状态,主控电脑只能得到鸫的生理状态信息,却无法检测到鸫的共鸣波动,位于浅海的克隆体小啾们也无法找到鸫的确切位置,混乱中,罗伊决定强制弹出,但尝试三次,栓舱都无法脱离,紧接着栓舱断联,情急之中,柯安塔穿着防护服直接进入黄金鸟光纤池内,手动打开弹射阀门,才把栓舱送回来。
      听到这里,鸫立马站起来,却没想两眼一黑身体倒下,特蕾莎赶紧扶住他,把人抱到旁边的床上,拿来一管葡萄糖注射器直接打下去,才说:“他很好,没有受伤。已经回到研究室了。”
      听了这话,鸫才堪堪松了口气。此时,通讯广播中响起罗伊的声音,他问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及时联系后方,为什么在黄金鸟内停留超过三十分钟而不自动安全退出。
      鸫想起黄金鸟内见到的场景,喘了口气说:“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件衣服。”
      罗伊像是被噎住一样不再说话,几秒钟的空白后,柯安塔平静的声音传来,说:“这太伤人了,你不该这么说。”
      “对不起。”鸫说。
      过了一小会,柯安塔又说:“你查到什么了吗?”
      鸫说:“攻击点不在这个时间段的表层城市,而是24年前的太空港都市。”
      罗伊立刻插进来说:“是黄金鸟诞生的那个时刻吗?”
      鸫对他不说是鸫埃舍尔死亡的时刻有点莫名的愤怒,但也不在这方面多说,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我需要24年前达尔文太空港的城市地图,最详细的。”
      拿到地图之后,鸫用了半个小时记忆,紧接着重返栓舱,进入黄金鸟。银河元前1年的太空港不似24年后那么繁华密集,城市建设还在前中期阶段,很多地标建筑尚未出现,要寻找漏洞还是很容易的,不到半个小时,鸫就在查德奥本大学找到了有疑点的地方,两间相邻教室的间隔比设计图中宽了半米,这多出来的距离肯定说明墙壁后面有不寻常的线索,正打算砸开墙壁一探究竟,原本像NPC一样无知无觉地走动的学生们突然惊醒过来,围上来阻挠鸫。他们见鸫身着奇怪的紧身服,心脏位置的检测仪显示各种时刻变化的数字,手臂和大腿缠绕着细细的导管,关节有晶体状物质作防护甲,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学生,倒像是秘密人体实验中被过度改造的生化人,立刻惊恐又紧张地喊叫,有手脚快的去找老师和警卫,有体力好的强制压住鸫,有人认为他是外星文明派来的间谍,逼问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人实行怀柔政策,唱着白脸好心规劝他悬崖勒马,别再给外族卖命。鸫惊异于当年学生们的敏感和警觉,也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压制着。
      他听到有人议论:“他身上的是什么啊?居然会动,好恶心。”
      另一头立刻有人大声地回应:“一看就知道是纳米构造体啊!历史课都有讲,旋臂之战才过去多少年?!”
      “他妈的硅基文明都被打到了几千光年之外了,还卷土重来?!”
      “他是被改造成这样的吗,好可怜……”
      “星际间谍赶紧去死啊!”
      鸫认真分析了各种对话的内容和对象,发现漏洞实在太多。首先银河元年的纪年就是以银河系硅基碳基文明之间的旋臂战争的结束为分界点,银河元前1年的时候,碳基文明联盟虽然还没宣布胜利消息,但对于地球联邦来说,战争早就结束了一百年。最先被入侵的地球联邦虽然战争爆发的那一刻成为了最先返回石器时代的牺牲品,但随着战场中心的转移,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在短短的百来年里获得外星碳基文明帮助,信息爆炸之下在五年时间里迅速重回信息时代,又用了二十年时间建造了新的星门,疆域逐步往日光顶层之外推进,很快就形成了现今地球联邦的宇宙初步版图,但这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按理来说,经过四五代的隔断,仇恨情绪不应该如此高涨,而且,罗伊和莫测在回忆学生时代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太空港上的人比起地球土著们,更加没有民族意识,也更容易受到资本和异化的社会形态影响,特别是学生们,有的根本没在地球生活过,一出生就在太空港,没有经历过战争,听着和平与正义长大,对他们来说,纳米构造体和星际间谍不是不正义,而是常理之外的东西,既能成为攻击的借口,也可以是追捧的对象。
      以睡前故事的方式,罗伊说过:“大人很快就会忘记战争 ,小孩子也不知道何为战争,所以,和平时期的战争和公正,仅仅是被人玩弄的概念罢了。”莫测更是绝,把这两个概念比喻为被肆意□□的少女。
      这些学生的对话像是来自于各个时代的意识拼接,因为鸫记得在宣布战争结束之后,联盟才公布已经监押硅基文明于2048光年以外的小行星上,此时的学生是不可能知道这种消息的。
      突然,走廊的窗户一个接一个爆裂,学生们纷纷尖叫着躲避玻璃碎屑。有人指着走廊尽头惊呼,抬眼一看,一名学生漂浮在空中,指尖闪着电光,纳米构造体在他身边飞旋,裸露的手臂和脖颈铺满了钻石一样的晶体,脸颊泛着漂亮的柔光,如同神祗降临一般将全场人震慑住。
      “将不属于这个宇宙的东西占为己有,还没有学到教训吗,人类?”那人说着,控制破碎的玻璃重新升起到空中,对准学生们准备攻击。学生们立刻慌乱地逃难,鸫在推搡中躲到角落,仅不到半分钟,整层走廊和教室都空了,只剩越来越远的尖叫声和叫骂声。
      鸫埃舍尔缓缓落回地面,手一挥,就把玻璃重新安回窗框上,竟是完美地贴合上,不见一丝缝隙。
      “不需要这么惊讶,这种事你十二岁不就能做到了吗?”
      “没必要这么吓人吧,他们也没有恶意。”
      埃舍尔哈哈大笑:“就跟鬼屋惊魂一样玩个游戏而已。”
      鸫认真打量他,说:“我以为你只是这个时段的太空港刻印,不会跳出海市蜃楼的框。”
      埃舍尔说:“本质上我已经不是人类,更接近自由民,能跟他们一样跳跃时空。”
      “但这个时候的你还是人类。”鸫继续问,“而且你看见我,不会惊讶吗?”
      埃舍尔摇头:“半年前,涅特兰大就跟我协商过克隆计划,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未来的克隆人。不过,罗伊居然让你跟着莫测,而不是随着他姓霍克尼,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鸫说:“他现在姓埃舍尔。”
      鸫埃舍尔噗呲一笑:“那就对了,要是跟他姓,你不就跟我同名了嘛,也太容易混乱了,又不是斯特劳斯一家子都叫约翰。”
      他把手放在那面墙壁上,呼吸间就将墙壁摧毁粉碎,露出背后隐藏的电子虫洞。
      “它们逃到其他阶段的太空港去了,要抓住它们可能有些麻烦,你需要个后援。”埃舍尔眨眨眼睛,“其他事情就问歌唱真理,虽然他不是真理本身,但起码有些参考作用。”
      说完,他把鸫推入虫洞。鸫回头,却看到他已经变做一株黄金鸟之树。
      ****
      防护服上的检测仪响起警报,缠绕全身的导管逆流,鸫浑身剧痛,他赶紧抓住通讯块大喊,通知后方停止弹出,在这种混乱的电子时空中,这信息居然成功传导过去,排斥反应立刻减弱,他奋力划动,终于浮出水面,从中央公园的水池中爬出来。
      公园的广告牌上滚动的字幕告诉他现在是银河历6年,莫鸫和莫鸠出生的那天。没有地图的莫鸫找不到不合理的地方,无头苍蝇一样寻了半天终于放弃,找了个井盖,挪开跳下去,回到内识海的star bang里。他想在飞船的数据库里找当年的资料,却发现飞船的建造年份是银河历15年,根本没有保存到9年前的太空港地图。鸫明白埃舍尔说的后援是什么意思了。他沉吟片刻,就拉下飞船的安全脱离闸门。
      鸫从安全弹出的栓舱中跳下来,赶紧跟后方报告情况,他隐去鸫埃舍尔的部分,强调了目标的行踪和追踪条件,但并没有提到后援。接着他继续翻看这么多年来太空港的地图。特蕾莎希望他休息一下,鸫摇头拒绝,可不到两分钟,鸫突然剧烈咳嗽,他扑到洗手盘上,吐出几口血才停下来。特蕾莎见他脸色苍白到跟纸一样,想通知前线,却被强制掐掉。
      鸫给她看自己心脏的监测仪,上面的指数还在健康范围内浮动,显然是改动过数值了。
      特蕾莎急切地说:“这是违规的!”
      鸫漱漱口,说:“没事,之后会改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让我帮你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鸫抱住特蕾莎,亲吻她的头发。
      第三次进入黄金鸟,鸫还是从那个水池里爬出来,此时,他一眼就看穿了破绽,往数十公里之外的双子大楼冲去。
      如同一颗极小极快的陨石穿过,整座大楼跟雪崩一样溃散。鸫抓住了异端的尾巴,异端发出刺耳的尖叫,鸫的耳膜立刻出血,但他没有松手,而是连续打出三发电磁激光,受到重创的异端自断尾巴,打开虫洞逃脱,鸫紧追不舍,再次来到的太空港是银河历15年八月革命爆发时期,鸫出现在游行的人群中,愤怒的人们一见到他就围上来攻击,写着“反对纳米构造体”“拒绝拟态时代”“人体实验反人权”标语的牌子在空中飞旋,当时刚刚问世的拟态机器人被砸烂,街道的拟态监控被扭断,拟态液流了一地,到处是警报声和叫骂声。鸫挣脱人群,脸上不知沾染了谁的血,不管不顾再此投入追寻中。他看到了会议大厦顶端的钟楼。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几百号议员在讨论新拟态法,各种声音充斥着会场,棒槌声和肃静声穿插在各种意见之间。鸫被好几个议员抓住,像商品一样推出来展示着身上的纳米构造体设备,还被用枪逼着使用能力,鸫不肯,议员就射了他几枪,鸫痛苦地叫出声,但伤口在众目睽睽下恢复。反对派议员叫嚣着法案的不合理性,激进派大骂他们的不人道,保守派更是反讽他们的无人权。鸫听到议会角落里有什么人大喊他的名字,居然是拉德里安·初昂夫上将,他投了法案反对票,但从来没在现实中鄙视过鸫,一开始鸫以为是相貌跟他过世的儿子过于相像,但后来又觉得并不是。上将把鸫抢过来,与此同时,议会大门被轰开,大批大批游行市民涌进来,他们向议员们扔□□和□□,甚至点燃议会的桌椅。场面顿时更为混乱,投影荧幕上的法案被人肆意改动,就像是一副杂乱的油画,有人在上面附加几句话,有人划掉了几行字,有人将某些字眼狠狠地涂黑,有人圈出一些字眼标注上其他人的名字。疯狂的人们化作奇怪的工具,拼命往法案的缝隙里塞入各种文字。
      上将抱着鸫冲进楼梯,鸫的伤口不再涌血,能够下地走路。他问上将为什么人们会变成这样,历史里面他们根本没有这么疯狂。上将回答说,因为历史不是公正的。
      “政策和法案不应该以私人目的而修改,也不应该由单一阶层主导。”上将指了指上方的钟塔,示意鸫赶紧解放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人,尽管它们只是一些信息冗余,“我的儿子是为战争而牺牲的,他不是任人摆布的牺牲品。”
      鸫朝高空冲去,拉德里安·初昂夫上将返回去阻止追上来的人,他用十几场胜仗换来的红星勋章被人扯下来踩在脚底,有人举着军旗,用旗杆狠狠把他砸倒在地,把淋上汽油的军旗跟他卷在一起点燃。
      火焰迅速在狭窄的钟楼梯里形成喷泉式的爆发,整座钟楼变成高热的烟囱,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往里面冲,企图在烈火中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楼梯在脚下一级级被火舌吞噬,玻璃在高热的空气下逐层爆裂,鸫朝着高点冲,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大钟的挂绳,用尽全力敲出一击。刹那间,一切都化作尘埃。
      鸫堕入亚空间的缝隙中,四周都是通往各种平行宇宙的虫洞,正当他选择要到哪个宇宙的时候,一股力量将他牵扯入一个死胡同的空间中,空间是标准的立方体,六个面都是镜子,从各个角度映照出他的面容,突然,六个面都变成密码门,伴随着旁边的倒计时,六个面同时往里面推进,鸫不知道如何解开密码,随便输入点什么,结果收缩的速度更快,他被挤在狭小的空间中,惊恐地喊柯安塔的名字,在最后一刻,他摸到了掉落在脚边的通讯块,攒在手中捏碎。
      鸫在栓舱里翻出来大口喘气,没两下就开始咳嗽干呕,特蕾莎扶着他坐到一旁,递过来水,鸫点头致谢。特蕾莎见他面色苍白,双唇发紫,连忙劝阻:“你不能再去了,至少休息一个晚上。”鸫只是摇头,出发前去了后方指挥室。
      “我在表层城市看到了一个六面密码,但我没有经验,解不开。”鸫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展开三维画布,左右手各拿一支笔,直接同时在上面素描。他画得非常快,每次下笔的线条都有恰到好处的长度和深浅,没有错误涂改,也没有重复排线,几秒钟就完成了一个面的绘作,然而无论是谁都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只是纳米构造体在控制肌肉收缩,根据记忆中的图像机械性地打印画作而已,如果把那些线条放大,还能看清楚那其实是各种大小不一的点连成的线。
      在他要开始画第三面的时候,柯安塔上前阻止,说:“不用再画了,这是六十四相位密码锁,如果你只看到六个面,那根本无从解起。”
      “但是……”鸫也不知道像反驳些什么,话一出口,同时从喉咙出来的还有收不住的咳嗽,赶紧偏过头掩住嘴。他剧烈的咳嗽声里带血。
      罗伊说:“你必须去休息。”
      鸫回头叫起来:“我还可以再去!我能……”
      话没说完,他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还握着笔的手心里全是血。
      ****
      醒来的时候,柯安塔就在身旁坐着看报告,鸫艰难地坐起来,柯安塔帮他把枕头垫高了些。鸫身上□□,胸口贴着生理检测器,房间温度调节适中,可他还是感觉到冷。柯安塔给他盖上一张薄被。
      等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柯安塔才说:“埃舍尔说得对,你需要后援。”
      鸫说:“不用。”
      柯安塔说:“小啾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鸫继续坚持:“我可以学密码,只要给我半个小时,我都能学会。我自己一个人能做到。”
      柯安塔也继续说:“我们都决定让小啾尝试进入黄金鸟,已经跟他谈过,他也同意……”
      鸫突然出手,双手掐住柯安塔脖子,把人扯到床上。他骑在他身上,双臂狠狠地迫使手腕用力收紧,意识却告诉他不能伤害这个人,矛盾的对冲造成他浑身颤抖,声带里发出无声的呐喊。
      “柯安塔瓦尔黑茨……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为什么要动小啾……我说过不能碰小啾的!”
      脖颈的力道还在增加,但柯安塔眉头都不皱一下,漂亮的红瞳里面只有心痛,倒映着是鸫被痛苦折磨的脸庞。实际上,只要他抬手反扣,就能把鸫推回床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轻轻地碰了碰鸫的嘴唇。为了掩盖病态的颜色,鸫在前来指挥室的路上拼命地咬唇,企图咬出血色,可他不知道已经咬破了皮。
      柯安塔说:“小啾是必需的。”
      鸫断断续续地说:“我可以把他要做的事也一起做了,能不能……能不能别让小啾来,太危险了,他会死的,我不要他死……”
      柯安塔接着说:“这是必须要他来观测的事件。”
      停顿了一会儿,鸫试探地问道:“因为他是自由民?”
      柯安塔默认了。
      鸫松开了手,白皙的脖颈上有两个紫红的掐痕,一直停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坠下来,他趴在柯安塔身上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能听到他不住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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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前三年和后三年的整体风格有巨大差异,前三年的部分是本人被新自由主义和愤青网左糅杂而来的混乱思想影响的产物,后三年是本人提高了知识水平、积极建政坚定信念、重新确红色科幻写作方向后的产物。 精修之后,这部分(初版2017-2024)不会删除。精修版将会继续在这里更新。 感谢能够坚持看完这本逻辑混乱抽象的处女作的各位读者。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