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先生的秘密》非朝非暮

11、历史遗留问题（1）

　　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杨灏一个箭步上前，正想捞人，但女孩下跌的速度太快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阵发怔。

　　然而，就在他发怔的瞬间，令人臆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梁诗诗徒手一个后撑，再一蹬，整个人如一条美丽的人鱼，迎着朝阳，带着淡淡的橙花香气，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虎刺花的另一头。

　　头发虽有点凌乱，却更可爱了，脸蛋红扑扑的，嘴唇在晨曦里泛着晶莹的光泽。

　　众人从惊呼变成了欢呼，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感动了，多么漂亮的后空翻啊！

　　杨灏双手抱着胸，颇为欣赏地看着梁诗诗，崔君晤笑了笑，把手插进裤袋里。

　　梁诗诗拔掉手上的几根花刺，歪着脑袋，极其委屈地盯着张丽虹，“老师，你为什么要绊我？绊完还推了把，你这是要体罚吗？

　　“我……你、你胡说，我哪有推你！”张丽虹脸色一红，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

　　但梁诗诗的泪水却已经盈满了眼眶，两个站一块，一个尖酸刻薄，一个纯情委屈，谁是谁非一眼便看出，而且张丽虹在学校的形象，完全就是那种睚眦必报，阴险无下限的小人，所以，大家的看她的目光都不禁有点微妙起来。

　　张丽虹见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不由一怒，胡搅蛮缠道，“是你自己摔跤，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休想！我看你不就想逃避晨运么？至于么？大家都看见我分明是想拉你的！”

　　“是拉是推，这真不好说。”杨灏手插着裤袋，凉凉道。

　　排队的学生也纷纷点头，低声的嘀咕隐约传来。
　　“是啊，谁知道她是推还是拉，毕竟昨晚才看人家不顺眼啊！”
　　“就是就是，她呀，惯会背后使阴招。”
　　“哎哟，你小声点啦，被她听见，就不得了啦！”
　　“哈哈，怕啥，我家委会有人……”
　　……

　　张丽虹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面对众人带色的目光，她差点就要爆粗了，但她没有忘记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于是把一腔怒气一咕噜地吞下了肚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好，好！那跟我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来月.经了！”

　　月.经是没有的事，但梁诗诗也不慌，她很快收了眼泪，道：“老师，请问您要如何检查我是否来例假了？是要我当着您的面脱裤子吗？可是这样一来，老师您也算犯法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第三十八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以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二百四十五条，非法搜查他人身体、住宅，或者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哦！而且讲真，我也十八岁了，就算你是个大妈，也……”
　　梁诗诗捂着脸摆出一副简直没法说下去的模样，体育老师熊林也看不过眼了，走过来道：“张老师，您这确是有点过了……”

　　张丽虹冷哼一声，“以前不也这么检查的！呵呵，就她多事！”她弹了弹指甲，又冷冷一笑，道，“那好，既然这样，我也不介意了，你自个进去换个纸巾再拿出来给我看吧！”

　　“……”

　　众人一阵作呕。

　　猥琐，恶心，变态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老更年期了！

　　末了，她还颇为得意地补了句，“放心，我会找间没垃圾的间隔给你换的，不会让你去捡垃圾的，而且刚换下来的应该会有你体温，真与假，我张丽虹自问虽不算聪明，但这点，还是能分辨的！”

　　呕呕呕——

　　“变态啊！”
　　众人一阵惊辣，那是给恶心到的。

　　杨灏摸摸鼻尖，眼睛看天，装作不认识张丽虹。

　　崔君晤轻咳一声，走过来道：“张主任，我看还是算了吧，毕竟……”

　　“哎呀，崔老师，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啊，有时使起诈起来比男孩更狡猾更狠毒的，若不在第一次就给她狠狠一记，我敢担保，日后她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坏，这就好比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崔君晤：“……”
　　崔君晤捂额，已经无语了。

　　梁诗诗笑了笑，却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张丽虹，“这个，本来是要给体育老师看的，但张老师您这么急切，又这么关心学生的身体状况，我觉得您还是该看一看！”

　　张丽虹冷哼一声，把那张薄薄的纸拿过来一看，“‘境遇性排队障碍症候群’？什么鬼？！”

　　“就是在某种特定的环境里，不能排队，不能参加体育锻炼，对吗，诗诗？”杨灏冲梁诗诗单眼眨了眨。

　　梁诗诗点点头，“所以，不管有没例假，我都是不能参加体育锻炼的。”

　　张丽虹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她再三确认那签名是本城有名的心理医生所签的之后，便把确诊证明甩给梁诗诗，“好！好！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过来检查吧！”
　　顿了顿，又冷笑，“检查完，相信同学们都跑完了，那时，你再跑不迟！”

　　梁诗诗：“……”

　　固执病的更年期果然很可怕，她如是想着，便摸摸自己的肚子，面露难色道：“可是，老师，我、我痛经，可能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大，现在走不动了。”

　　张丽虹：“……”

　　杨灏‘噗嗤’一声笑了，熊林轻咳一声，简直无法看了，“张主任，是不是拖太久了？大家还要吃早餐呢！”

　　张丽虹咬咬牙，看眼周围，大家的确都在冷眼看她，不由一阵心火，猛地转身，冲仍在嘀嘀咕咕个不停的学生喝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给我认真跑！”

　　杨灏偷偷朝梁诗诗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才加入跑步队伍，梁诗诗却毫无感觉，她面无表情地往旁边的柚子树走去，纯白的花骨开满整棵树，一阵风吹来，花瓣簌簌飘落，随之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崔君晤早已站在对面的木棉花下，一面揉着眉心，一面无奈地看她。

　　金黄的阳光打在他的右眼上，让他看起来更温厚了。

　　“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哦。”他突然笑了笑道。

　　梁诗诗刚扬起的笑突然便僵住，就听崔君晤道，“梁继光啊，我也曾听过他的事。”

　　一瞬间，她眼睛里的世界一片灰暗，所有打闹声，嬉笑声，虫鸣声，树叶的摩挲声，花朵飘落的簌簌声全都在她耳边消失了。

　　“诗诗同学！”崔君晤双眼微一睁，有点反应不过来，把手递给了她，但她却在他面前轰然倒地。

　　梁诗诗看着崔君晤，像看见了那个站在铁栅背后，穿一件黑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

　　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但她却没有把手递过去，一如那日清晨。

　　铁门砰的一声关闭，也把他哀求又渴望的双眼紧紧地锁在了里面。

　　血色的木棉花似染红了整个大地，梁诗诗的双眼很快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远处半山，一栋纯白色的别墅里，望远镜在太阳的折射下，微微闪着银光。

　　半小时前，度泽已经绕符山跑了五圈，并游了好几个来回，此刻他正拿着望远镜，像往常那样，欣赏太阳射.入山谷的那一刹的壮丽。

　　只是今早却出了点意外，他刚把望远镜调好焦距，入眼的却是昨晚那个女孩站在阳光下，徒手后空翻的画面。

　　她笑得有点灿烂，便是这种灿烂竟让他没有立刻拿开望远镜，直到她晕倒在操场上，他才漠然回神，而与此同时，花架上的手机也响了，他低头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他点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凛，转身便往别墅里走。

　　陈伯端着一杯清水，站在廊檐下，恭敬地候着，但今日的先生不知怎的，脸色阴沉，竟连水也不喝了，径直便往二楼走去，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旁双手捧着毛巾的黄阿姨战战兢兢地用目光询问他。

　　陈伯微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黄阿姨又看眼放望远镜的花架，似在问，“是不是因为那个？先生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陈伯依旧默然摇头，而后又扬了扬他的右手，做了个听电话的动作。

　　黄阿姨瞬间懂了。

　　是啊，先生似乎看了手机才那么生气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梁诗诗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李医生替她检查过一遍后，得出的结论是，“贫血。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下却验证了‘月.经’一事，于是大家都对张丽虹的行为更不耻了。
　　如今晨运完，狭窄的医务室很快便挤满了人，送花的送花，送早餐的送早餐，把李医生的办公桌都堆满了。

　　就连李医生其本人也被热情的学生挤到了医务室门口，她挑眉瞪着崔君晤，“看吧，这就是你带来的麻烦。”

　　崔君晤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道：“挺好的，这证明我们的同学团结友爱啊！”

　　李医生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道，“好了好了，病也探完了，便宜也占了，你们这些小子就别妨碍姐姐工作了吧？”

　　李医生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只不过她平时凶悍惯了的，打针检查从不手软，哪里痛往哪里扎，所以大家都忽略掉她的容貌，嘿嘿一笑便又一窝蜂地离开了医务室。

　　李医生苦笑地摇了摇头，便继续做她的工作。

　　由始至终，梁诗诗都只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崔君晤看了她一眼，交代李医生几句便也离开了医务室了。

　　*
　　“事情办妥了吗？”
　　“嘿嘿，老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这边我已经让人打点妥当了，只要您一声吩咐，我们立刻行动！”

　　“哼，你最好别再出岔子，否则……”
　　“……是是是，绝不会有问题的！”
　　白色的爱疯‘咚’一声掉进湖里，只激起一阵涟小小的漪便沉入了湖底，来人左右看了眼，便又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撤离。

　　不得不说，阳明湖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不但环境幽静，还人迹罕至，这简直得多谢那个谣传，还有张丽虹那个泼妇，要不是她早些年在这里狂抓早恋的学生，像阳明湖这种风景秀丽的地方，又怎会没人来，没看见湖对面么，那简直就是拍拖圣地。
　　来人嘿嘿两笑，便飞快闪入另一片灌木丛，然后消失不见了。

　　*

　　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回教室早读了，即便是一年级的学生，也紧张得好像即将要高考的是他们。

　　梁诗诗出了医务室，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校道里，地上落满被雨水打湿的木棉花，她漫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旁边有三块黑板，黑板上用白色油性.笔写了三道题，数学，物理，化学各一道，题目下方却是空白的，没有答案。

　　梁诗诗玩心一起，走过去，拿起油笔便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从前被她埋在心底的记忆像泉涌一般喷薄而出，那时候，她也喜欢用油笔在黑板上涂涂写写，那人一边教她一边任由她在他旁边捣乱，只有那一刻，她才是快乐的吧，但那些都离她而去了，包括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包括那双充满抱歉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三块黑板都写满了。

　　梁诗诗才松了口气，放下笔，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天飘起了蒙蒙细雨，她抬头看眼远方，大红色的木棉花在风中傲然绽放，她笑了笑，似乎这样，她的双眼才有了一丝色彩。

　　一柄淡蓝色的雨伞出现在她身后，遮住了她头顶落下的雨丝，也挡住了她的风景。

　　“生病淋雨可不是什么好事，呃……后空翻小姐姐，我能这样叫你吗？”

　　杨灏并不是个多事的人，但看见女孩独自站在雨中淋了许久，他觉得他有必要出声提醒，无论那人是否与度先生有关。

　　梁诗诗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认出眼前的男生就是昨晚那个喷酒的家伙。
　　叫什么来着？

　　“敝姓杨，杨灏。”看出梁诗诗眼里的疑惑，杨灏很有绅士风度地提醒，并没有因为女孩对他一无所知而生气。

　　“哦。”梁诗诗点点头，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她的路，她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又故作高深莫测的家伙。

　　杨灏苦笑地站在原，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朝学校的宣传栏看去，原本还算平静的脸，顿时便惊住了。

　　*

　　度先生洗了个澡出来，正是全身舒坦的时候，床头柜上的电话再次响了，仍然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度泽神色一凛，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一行数字，道：“替我找一个人，无论任何代价。”

　　通常他不愿让人知道的事都会交给那些人去办，而那些人通常也从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