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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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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发出万丈灿烂金光。
干燥炎热的风,铺天盖地吹在脸上,稠糊糊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呐,这种丧心病狂的天气,本来应该抱着冰西瓜在空调的吹拂下醉生梦死。
奈何家中余粮不足,金智只得自力更生,出门解决温饱问题。
一整个暑假她都没怎么出门,即使出门也是以车代步。
很显然她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从家到超市也就这么二十来分钟的路程,金智已经气喘吁吁,面目通红了。
马路旁的热浪好像炉子上的一锅水在逐渐泛泡、冒气而最终沸腾。
它扑打着天上困倦的云,扑打着公路上扭曲的汽车,也扑打着在烈日下满头大汗的行人。
金智休息了一会,迈开还算轻快的步伐。
她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袋零食,从超市往家走。
怀里满满当当,沉甸甸的都是幸福感,足以忽略身上的不适。
骄阳使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偶尔有汗水流下,停留在她眼窝的深邃处。
她疲惫地往上掂了掂袋子。
最顶上的薯片本来就处于高危地段,现在被金智这么一提,它就从袋子中翻出,尸体“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金智正要蹲下,一个烟头从路边停靠着的车中扔出,砸在她的脚边,火星差一点就溅到了她新买的鞋子上。
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随即视线带着怒气向车里射去。
一个猥琐秃顶,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驾驶座里,嬉笑着看她,又掏出一支烟点燃。
他后座的小男孩被烟味呛得直咳嗽,可男人丝毫不顾,照样故作潇洒,吞云吐雾。
真是倒霉,这几天不顺心的事怎么尽和车子扯上关系。
金智一皱眉,欲言又止——她敏感地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
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到连尾巴都抓不住。
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即将脱口而出,但一下子又说不上来了。
原来是……!
“快跑,车子要爆炸了!”金智脑子里“轰”的一声,突然醒悟,大喊着提醒身边的人。
路人匆匆逃窜,一时间尖叫声冲击着耳膜。
她本能反应扔下大袋子,转身就跑。
即使她的体力所剩无几,在逃命的时候仿佛尽数被激发出来。
两秒后,金智听见身后“彭”的一声巨响,随即铺天盖地的热气朝她后背涌去,那灼热,是太阳光的千百倍。
她一个趔趄,感受着身后热得发烫的温度。
金智心惊胆战地往后看,火焰早就吞噬了那辆车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音,想魔鬼桀桀地低笑。
身边有个妇人哭喊着跑过去,死命地要往火堆里钻,幸亏身边有人紧紧地拉住她,才制止了她的寻死。
金智看着那个小孩从车里飘出来,满脸灰尘,烧焦的衣服黏在了皮肤上,鲜血还未凝固在一起。
他紧紧上前抱着那位妇人,忍不住地颤抖。
“妈妈!妈妈我好怕!我好痛啊妈妈!”小孩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在脸上混合,五官因为痛苦而皱在一起——他处于本该笑靥如花的年纪啊。
妇人看不见小男孩,依旧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最后抽抽噎噎地昏了过去,被送往了医院。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在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金智眼眶一红,转身离去。
他已经死了。
死亡……果然是很容易的事情。
谁能想到,只是出门买个东西,居然会遇上这样的变故。
金智还处于刚才的惊惶和后怕中,如果刚才她没有想到那一点,现在的她,估计也变成了一缕青烟。
想到这里,她的心蓦然沉了下来,顿时失去了胃口,于是就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越靠近别墅区,过往的人就越少,金智也就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脚步声缓慢而轻巧,踢踏踢踏,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是鬼神独特的步伐声。
她走进自家庭院,随手关上了门,虽然这用处并不大。
道路两旁的花坛中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琉璃苣,锥体中心开出呈星形状的明亮蓝色的花朵,随风摇曳。
“别再跟着我了,”金智在家门前停住脚步,撇头毫不客气地说,语气森冷,喊出他的名字,“吴淮。”
被发现的吴淮并不觉得尴尬,瞬间来到她的身侧,诚恳地说:“金智,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金智面无表情,心情实在不佳。
有了第一次帮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又不是救世主,凭什么要有求必应,对所有人伸出援手呢?
金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注视着吴淮的眼睛,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你仔细听好了,吴淮。
我很感谢那天晚上你帮了我。但是,我自认为已经和你两不相欠了。你大可不必再缠着我——你不会在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她金智一向是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踩过她的人,她也会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甚至更甚。
帮了她的人,说不上涌泉相报,也至少不会亏待他。
吴淮在那天晚上帮助她摆脱了瘦猴,金智理应还他一个人情,这毋庸置疑。
可在此这之后他还一直缠着金智,想让她帮忙找出当年死亡的真相。
这一度让金智很后悔——当初在车上就不应该同他搭话。
不是金智没有同情心,而是她一直觉得,事不关己就要高高挂起,免得自找麻烦。
更何况,这个要求难度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吴淮除了自己的名字一无所知。
有谁会知道三年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是怎么死的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深爱他的人,还有谁会记得他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呢?
“不是这样的金智,我并不需要这些物质上的帮助,”吴淮墨黑的眸子紧紧锁定她,急切地用双手扣住金智的肩膀。
“我成为鬼神已经三年了。因为失忆一直都投不了胎。如果有人能帮我记起我生前是什么人,还有我的死因,我没准就可以投胎了,我也不用……不用再缠着你了。”
“你是唯一能看得见我的人。也是唯一能够帮助我的人。”
吴淮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仔细斟酌,小心翼翼。
虽然带着一点威胁的意味。
这样可怜巴巴的表情,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如果是一般女生早就捂着心脏,同意他的请求了吧。
金智胸口的狂躁渐渐升起,掰下他的手:“对不起,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拜托你,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我受够做鬼神的日子了。”
金智没有理会吴淮近乎哀求的语气,径直走进家门。
吴淮下意识地就跟了进去。
一道金光闪过,吴淮的全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他抬头一看,黄底红字的符牢牢地贴在玻璃门旁。
“该死……”
金智坐在客厅里,看着吴淮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睛晶晶亮。
于是她心烦意乱地背过身去。
她才不会心软。
吴淮愿意这么站着就站着吧——反正别人也看不见他,他也进不来。
金智的家中,到处贴满了符。那符是从一位高人那里求来的,相当管用,鬼神一有靠近,就会有烈火灼心般的疼痛。
起初总是有鬼神在金智家中逗留,难免会发现金智是看得见他们的。
于是他们就各种扰乱金智的生活,让她做他们生前想做但是未做完的事情。
因为厌烦,所以抵制。
她还以为吴淮会不一样,没想到,也是有求于她。
笔记本电脑发出幽暗的光,金智轻点鼠标,打开了许久不玩的游戏。
这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到她皱着眉按摩晴明穴的时候,眼神一瞟,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几张合照。
木质的相框,玻璃的罩,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她和她的爷爷比划着老套的剪刀手。
金智的眼神中充满了留念,目光所到之处,便是一片柔软。
“爷爷,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只有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了。”金智喃喃,似陶瓷般的手指摩挲着相片。
金智的爷爷金荣光,也是能看见鬼神的。
她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她为什么不能当一个普通人。
从小到大,她因为这双眼睛受了多少苦,没有人能明白。
爷爷告诉她,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这些,字字铭记于心。
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
浓墨重彩的红色褪去之后,光线渐渐有些模糊。
吴淮还站在外面,仿佛还是刚才的模样,没有换过姿势。
金智叹了口气,感慨真是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
她推开玻璃门,看见吴淮眼里的蜡烛正在被点燃,发出丝丝光亮。
“你终于肯出来了。”
金智点头,眼中流光溢彩:“要我帮你也可以,不过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帮助你的呢?或者说,你能够给我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等价交换吧。
吴淮粲然一笑,眼里的光芒耀眼的像是要燃烧起来:“或许……我还真的有。”
“哦?”金智挑眉,“愿闻其详。”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蛐蛐像是一个个奇妙无比的琴键被敲击,弹奏出优美的乐章,盖住了他们谈话的声音。
“……那么,合作愉快。”金智星眸朦胧,撕掉了门上的符,弃至风里。
她万万没想到,吴淮将会给她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阴谋和黑暗,也从认识吴淮开始,慢慢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