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晃重山》古道

19、第 19 章

　　下朝后，魏冉步履匆匆的来到慧芫宫，紫色的朝服浸着汗水。

　　“二弟有事吗？”宣太后问道，身体随意的靠着软椅上。

　　“岂敢？太后。”魏冉的语气客气而疏远。

　　“私底下，你我是姐弟，难道也非要如此针锋相对？”她感喟一声。

　　“姐，你今日早朝为何……哎……”魏冉长叹一声，整个人松了下来。

　　“因为他是秦国的大王！”宣太后忽然佐治身体，正色道。

　　虽然在国内秦昭王不是秦国的一号人物，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对秦昭王不敬。在国际场合，任何对秦昭王的不敬的行为，她都会严厉报复。她维护的是秦昭王作为一个秦王的尊严，因为他代表秦国，为了国家政策能够得到有力的贯彻，国王是必须要有权威的。

　　“弟弟明白了。”魏冉低头。

　　“还有，柳美人那孩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喜欢。”她懒懒地开口。

　　魏冉一愣，摊摊手笑道：“大姐对我说这个有何用，又不是我在逼大王。”

　　宣太后骤然睁开眼，目若寒星：“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再背后推波助澜。如果没有你的默许，他们胆敢如此有恃无恐？”

　　“看来什么事也瞒不过姐。”他啧啧道，“放心，弟弟知道怎么做了。”

　　直到他的背影现实在转角，宣太后眯细长眸：看来得理顺这种不利于秦国稳定的局面，她得不断地强化秦昭王的权威，缩小自己的影响。

　　从高处看，渭水仿佛是一条白色的光带子，把凌霄宫柔柔的裹起来，道不尽的缠绵旖旎。红墙绿瓦磷光闪烁，亭台楼阁环湖而立，卵石甬道九曲回廊，雕花窗棂海棠玉兰……一草一木皆透着贵气非凡，凝聚着建筑者的心血汗水。

　　临窗的花架上，满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筛下重重叠叠的花影珊珊。劲竹轩内的厢房，白花花的阳光自窗榻泻下，悠若仰起头，将手臂伸出窗外，缓缓地浸到了阳光里去，她轻轻摇动手腕，聆听金环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抬头凝望着变得灰暗的天空，远处众拢一大片乌云……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娘娘，这是奴婢为你煲的大补汤。”坠儿端着一个大碗进来。

　　悠若看了看黑乎乎的“大补汤”，根本没有喝的欲望，佯怒道：“你什么意思，端着这么恶心的当心还骗我说是什么大补汤？”

　　“奴婢……奴婢……熬了一个下午的。”坠儿嗫嚅地解释道，眼中蓄满泪水。

　　“娘娘，这是坠儿的一片心意，她整整一个下午窝在灶台前，你看看她的手。”黛云接过大碗放到桌上，抓起坠儿的双手摊开。

　　悠若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中顿时涌出感动。她略一撇嘴：“跟你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怎么做我的丫头？笨。来，我帮你上药。”

　　她拾起坠儿的手，就要去找药膏。

　　“咳，娘娘奴婢认为你应该先喝了坠儿辛苦为您熬的汤，否则汤冷了，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黛云轻咳出声。

　　看来逃不过了!她心里暗暗叫苦，这分明是汤药，她们干什么非要逼着她喝，竟然还不惜上演一场苦肉计？

　　为着她们两的辛苦表演，她怎么的也得配合一下，才好不叫她们失望。

　　“好苦。这是什么药？”悠若说的似真似假。

　　闻言，黛云和坠儿脸色都变了。悠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俩的一切。

　　“娘娘真是爱说笑，坠儿家祖传的秘方，怎么可能有错，可能是她第一次弄得不好看，以后定然会好的。”黛云强自镇定道。

　　“是啊是啊。”坠儿附和。

　　想骗她？哼，没那么容易。想她乃是堂堂药大的资优生，更是制药界鼻祖唐某人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连药和汤都分不清？她一定要查清楚！

　　这时，珠帘轻晃，声如环佩。

　　小喜子进来禀道：“娘娘，韩夫人和赵良人来了。”

　　悠若无奈的翻翻白眼，感喟一声：“知道了。”

　　“韩夫人和赵良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妹妹气色不错，不知道有没有听说今日前廷之事？”韩夫人笑着抿了抿嘴角，粉红色手绢拭了拭前额。

　　悠若没做声，凝神听她的下文。黛云眸光一沉，紧紧地盯着韩夫人。

　　“哎呀，我听说□□，蜀中地震；彗星出现，群臣惶恐，直说祸害从东北方而来……”赵燕停住，低头看着手中的弄着手中的白绢，纯白色的绢布上绣着象征吉祥的云白色如意图样。她的脸上光闪闪、喜滋滋。

　　其实此事悠若已有耳闻，这么大的地震，宫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嗑嘴的？其实任何灾难发生前都
　　是有征兆的，好比这次，蟾蜍搬家就是征兆，连这么低的生命都有预感，自命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对此却如此麻木。她在心底冷笑。

　　黛云锐眸冷冷一眯，语气中透出了冷然：“赵良人，有些话还是不要随便说为好。”

　　赵燕哪是肯受威胁的人，被她一激反而撑着那口气把什么都嚷出来了：“我看就是因为你这赵国来的祸水，秦国才会发生地震的！”

　　悠若不动如山，仍是满面春风，神色自若。她才不迷信这些鬼神妖狐什么的，更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而写下“人言可畏”四个大字，然后含恨辞世。男人总是喜欢把一切祸国殃民的罪名推到女人身上，比如苏妲已、褒姒、杨玉环、陈圆圆……其实说到底，女人之所以能够红颜祸水、倾国倾城，还不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

　　“赵妹妹，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韩夫人对悠若哀切道，“柳妹妹，你不要听她胡说，她只不过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姐姐相信，孩子没了，你比谁多伤心；彗星现，蜀中地震，那只是巧合，和你的册封一点关系也没有。大王一定会明察秋毫，还妹妹一个公道！”

　　孩子没了？

　　原本笑意盎然的脸，在听完韩夫人的话后，瞬间隐去笑容；悠若霎时如五雷轰顶，脸色惨白，站在那儿，一动也动不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会昏睡七天，为什么要喝药，为什么醒来以后肚子会闷痛，会那么空虚……原来是流产了……

　　坠儿一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韩夫人，赵良人，我家娘娘累了。秋云、秋月，送两位娘娘回去。”黛云的声音轻柔到几近呵护，也悚然到令人发颤。

　　“娘娘，你千万不要听她们的胡言乱语。”坠儿生气地跺着脚。

　　“告诉我真相。”悠若的声音沙哑，双手紧紧的捂住腹部。

　　孩子，一个她还没有发现就已经失去的小生命。她以为，除了母亲，这里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的。然而，事实根本不是那样！骤闻自己曾经孕育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却因为自己的不经心而离开，她的一颗心还是会很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如同被细细的针尖锐地划过，酸痛得怆然。

　　“太医说是胎儿不稳，所以滑了。大王怕娘娘忧伤过度，所以不让奴婢们说。”黛云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欲解释过多。

　　难道孩子也是因为感受到母亲对他的满不在乎而心灰意冷，倔强的选择离开吗？悠若笑得眼泪哧哧往下掉。

　　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