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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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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一时间全是高高低低的呼喊声,魏荛心急如焚,却又不知何去何从,一个人绕来绕去绕到了一条河边。
很奇怪。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全村各个角落都有人,可这里却清冷无比,半个人影都没有。
细长的河,宛若死了一般。
没有半点流动的痕迹不说,连条活物也没有。
河边两侧杂草丛生,几棵大树孤立无援,有些树叉伸到河面上,映出出张牙舞爪的倒影。
那倒影在魏荛的脑补之下变得尤为可怖,像一张张骷髅脸。
突然一阵风呼啸而来,四面八方响起树叶簌簌的响声。魏荛忍不住一阵凉意爬上后背,她抬起手臂抱住自己,搓了搓有些发凉的胳膊,眼珠子瞟了一圈,装腔作势喊了两嘴“陆文潇”。
顷刻间,回音四起。
无数声“陆文潇”环绕在她头顶,也是这一刻,魏荛听到了水声。
不是流动的水声,而是扑通一声似乎有人钻出水面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声音再加上久久不散的回音,诡异的令人不敢动弹。
水声就在背后,魏荛感到腿脚一阵发麻,直到衣服被人拽了一下,一瞬间所有汗毛直立——
“富强民主和谐文明啊啊啊!”她尖叫着吼了一嗓子,随后张牙舞爪闭着眼睛乱打一通。
“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声音像是在水里滚了一圈似的,湿湿黏黏的。
魏荛睁开眼,看到了那个小男孩。
“怎么又是你?”魏荛松了口气,环视四周,心里踏实了一点。
只要有人陪,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她也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老师你在找陆文潇吗?”小男孩问。
“对啊,你见过她吗?”魏荛蹲下,视线与小男孩平视,抬手摸到他双臂时,发现他身上一如既往湿漉漉的,忍不住皱眉问,“你叫什么啊?怎么总在玩水?”
“我叫展锋芒。”展锋芒嘴巴一咧,指着河说,“不是我在玩水,我家就住在水里。”
魏荛哭笑不得,不理会小孩的疯言疯语,摸了摸他的头说,“以后不要再玩水了听到没,不安全。”
话落,她看到展锋芒突然收了脸上的笑意,双目阴沉似水,完全不像小孩该有的表情。
“老师,大人都知道玩水不安全吗?”他声音变得很低,很沉。
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嗯,大人都知道。”又一阵风刮过,魏荛忍不住抖了两下,起身看了眼周围说,“我们先走吧,这里没有陆文潇。”
她转身准备原路返回,展锋芒喊住她,“老师,我知道陆文潇在哪里。”
……
“木安,你说那个什么熊,他找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学校大门口正对着的一条主干道,温碧泉手里撑着一把伞,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走路看不到步伐,活像大白天出没的女鬼。
她看着因为一则消息而四处散去的村民,觉得有趣,但又没觉得这村子有什么值得她们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地方。
“算命。”撒木安双手依然抄在裤兜里,走路一步三晃,偶尔看向两边,目之所及都有个别男人,或魁梧似壮汉,或佝偻似老人,忍不住发出“啧啧”声,“这村子,阳气太重,我不喜欢。”
“好巧,我也不喜欢。”温碧泉抬手抚了两缕长发拢在耳后,唇色发白,面容憔悴,说话倒是语调轻松,看不出半点无力,“伞都挡不住了。”
“别说废话,有没有闻到你同类的味道?”撒木安斜了温碧泉一眼,表情轻慢。
“暂时没有。”温碧泉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这要是午夜,我一垫脚就能揪出所有同胞了。”
只可惜现在大白天,她自顾不暇,哪还有闲情逸致去闻味。
“闭嘴吧,听你吹牛逼我脑子都是疼的。”撒木安从兜里捻出一张黑纸,黑纸金字,两指一搓,只见这纸瞬间化作碎屑,飘飘落在地上,自成一条线。
仔细看去,这线好似一条路,居然会前行。
而此时此刻,这“路”正直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要你何用,废物一个!”撒木安眉目嫌弃地看了温碧泉一眼,“这个月工资自己扣,夜间加班翻倍。”
“凭什么!”温碧泉有些怵这黑符,原本和撒木安并肩走,这会儿直接后退一路,亦步亦趋如同小跟班一样尾随其后,“你自己懒地去找门路,浪费符纸,关我什么事?”
“嘶——”撒木安牙疼地停下脚步,眉目张扬跋扈,“凭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白干一年,服不服!”
温碧泉:“……服,哥。”
撒木安这才满意地跟着符路继续走。
温碧泉气地鼓脸瞪眼,恨不得一爪撕碎了前面这人。
气消以后,又唉声叹气,不知何时,她们厉鬼已经沦落到替人类服务的地步了。
而且还是这个不讲道理的人类!
以前就总听凉姐说这个撒木安为人不讲道理,懒散浪费不喜约束不说,还痞气十足,脾气上来了阎王爷面子都不给。以前一直以为是凉姐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俩人……哦,一人一鬼一路被指引至村口,撒木安停在一家门口,看清大门以后,挑了挑眉,轻佻地吹了个溜长的口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身后的可怜厉鬼闻声一喜,吸着鼻子嗅了两下,眼睛一亮,“我也闻到了。”
闻到了工资翻倍加班减半的业绩味道!
“你闻到个屁!”撒木安长腿一迈,悠悠地走进小院。
温碧泉紧跟其后,却不想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温碧泉一头扎在这人后背上,霎时间额头滋滋地流血。
她痛叫一声,丢了伞,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哀嚎。
撒木安轻笑一声,回头,“让你着急吃热豆腐,烫着嘴了吧。”
屋檐下的角落里,只见那一袭白衣的女鬼瞬间变了样,半张脸腐烂,血肉模糊,脖子上隐隐有一条红线,女鬼一抬头,脑袋便立刻和脖子分了家。
撒木安顿时嘴角一抽,移开视线,“三秒钟,一——”
“啊啊啊,好了好了好了。”
那女鬼摇身一变又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出息。”撒木安忍不住轻笑,然后冲她抬了抬下巴,“去,楼上。”
温碧泉扁了扁嘴,点头道“好”,屋檐之下,她手臂一抬,那倒在一边的伞自动回到她手上,她后退一步,离开屋檐的遮挡,站在大门口,环绕一圈,没人。
下一秒,她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二楼平台。
左右看了两眼,不可抑制地飘到走廊。
这大太阳,真是要了她的魂!
这楼上两间房,其中一间血味极浓,鬼气却新鲜,她寻着味停在门口,手指一挥,原本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自动向两边开去,这一开,温碧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房内所及之处全是鲜血,尤其是那张床,简直要被血渗透了。
如此新鲜浓重的血味激起她内心的嗜血欲望,她扒着窗户狠狠吸了一鼻子,正准备穿门二进,突然后颈一紧,被人拽了过去。
“哎哎哎!”温碧泉深感可惜。
“这?”撒木安看了屋内,干净整洁,因为窗帘大开的原因,房屋通亮,让人看了心情莫名舒爽。
“想看吗?”温碧泉身头自动分家,头轻飘飘地落在撒木安肩头,歪着头看她。
撒木安轻轻“啧”了一声,斜眼看她,温碧泉“嘿嘿”笑了两声,滚回了自己身体上。
撒木安对这些血腥画面不感兴趣,转身走去旁边那间房间。
窗帘开着,屋内……毫无章法,简直脏乱差!
行李箱大开着放在床尾,里面衣服被拎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散落的内衣。
撒木安挑了挑眉,说:“看看。”
温碧泉飘过来,探头一看,狐疑地问,“看什么?”
“资历不够了吧。”撒木安看着屋内各个角落环绕不散的黑气,忍不住翘起唇角。
“怎么可能!”温碧泉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不就是那个魏老师吗?干干净净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值得我看的?”
撒木安耸耸肩,目光突然瞥到被扔在床头的睡衣上,只见那睡衣一角泛着血色,伴随着衣服上的黑气正熠熠发光。
撒木安眉头一拧,抬手拧开门把手,想推门进去。
“哎。”温碧泉去抓她的手腕,抓了个空,五指似乎渗透在撒木安体内,撒木安一顿,偏头看她。
“这样不好吧?”温碧泉问,“这是人类的家。”
只见撒木安轻笑一声,推开门的同时抬手拍了下温碧泉的脑门,“以后记得拿这句话抽嘴巴子。”
温碧泉捂着脑门,气地乱跺脚!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这家伙能打她她却连碰都碰不到!
气哭!
撒木安进门以后,径直走向床头,拿起那件沾了血的睡衣,看了两秒,突然嘴角痞气地一翘,露出一丝颇感兴趣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温碧泉凑上去,也看到了这血,抬手一摸,块大的血迹自动粘在她手指上,她凑近了鼻子嗅了两下,血腥味在消失,“咦?”
“去,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撒木安摁了摁温碧泉的肩膀,以示鼓励。
温碧泉想想自己将的什么功赎的什么罪,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翻了出来。
撒木安才不理她的幼稚做法,转身站在栏杆前俯视隔壁,只见那正屋屋顶上正溜溜冒着一丝丝黑气。
突然笑了,手撑着下巴道:“这村子也蛮好,培养出来了一个为国家分担喜事的栋梁。”
温碧泉离开之前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默默替这位栋梁哀悼三秒钟。
……
这边魏荛一路都在跟着展锋芒走,从河边沿路直像西南,越走越偏,越走越阴,直至连可以走的路没了,前方一大片树林,树叶摇摇晃晃,发出骇人的声响。
她抬头看了眼天,乌压压一片沉色,明明是艳阳初升的清晨,此刻却一丝光也瞧不见。
魏荛心中顿感奇怪,这周围纵使有树,也不至于遮光性能那么好吧?
“展锋芒!”魏荛停下来,细细打量着展锋芒,“你怎么知道陆文潇在哪?”
据她所知,陆文潇没什么朋友,每天除了去镇上跳舞就是回家睡觉,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最近一直晚上约我出去玩,就去林场。”展锋芒说,“已经有三天了,总是三更半夜找我,她让我看他跳舞。”
魏荛忍不住皱眉,“三更半夜?三天?”
那就是她来到这里以后了。
她确实每晚都听到有人上下楼的声音,也有小女孩欢声笑语的声音。
可是——
她也夜夜做梦,梦里永远都是那个出车祸的小女孩。
血肉模糊,皮肉不全地站在窗口冲她笑。
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她都忍不住寒毛直竖,手脚发麻。
“嗯。”展锋芒点头。
“林场?林场是哪?”魏荛突然想起来。
“就是前面。”展锋芒手一指,“林场是我们村最大的坟地场。”
下一秒魏荛就爆了粗口,“靠!去坟头蹦迪吗!”
真踏马是小孩,也不知道害怕!
展锋芒一脸茫然,听不懂魏荛在说些什么。
魏荛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噩梦也不是白做的,当下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想把陆文潇揪过来一顿猛夸:姑娘很有前途啊,要不要跟我混啊!
“走走走,去看她跳舞去!”魏荛手一指,让展锋芒带路。
展锋芒突然一顿,不走了。
魏荛狐疑,“怎么了?”
“老师,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展锋芒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魏荛不知所措,又加上他每次出现时奇怪的服装和满身的水,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很多限制性词语。
近几年不管是虐待儿童还是性|侵儿童都已经成为了高发案例。
“会,等回去,你就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好不好?”魏荛拍了拍展锋芒的脑袋。
展锋芒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前方。
那里草木横生,枝繁叶茂,原本应该因绿植多而郁郁葱葱的地方这会儿却戾气冲天,又加上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昏暗的像是暴风雨来之前。
魏荛前脚刚踏进林场,后脚就看不到展锋芒了。她一愣,回头,看到林场一米之外站着的展锋芒。
他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身体正往地上涓涓流水,水越来越多,魏荛惊的瞪大眼睛,本能一般连连后退。
也是这一退,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眼前原本的棵棵大树不知何时突然像被谁拔高了一般,每一棵树下都是一坐坟头,低矮错落。
只一瞬间,魏荛目之所及,全是坟头。
一股酸臭,腐烂,令人作恶的气味弥漫,魏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左右环视之时突然愣住。
天地在动,所有坟头像是排列有序一般从内圈到外围,分别逆时针顺时针旋转。
不出两圈,魏荛便撑不下去,瘫软在地。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卡着脖子想要呕吐。
周围飞沙走石,烟雾四起。
她朦胧着视线,眼睁睁看着展锋芒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老师……”
一道声音响起。
像是从四面八方钻进魏荛的耳朵里,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却丝毫抵挡不住那立体环绕一般的响声。
“老师……”
声音还在继续。
余音悠长且诡异,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啊!”魏荛撑不住了,双腿跪地,抱头大叫,“你是什么人!放过我不行吗!”
话落,片刻宁静之后是山崩地裂的响声,魏荛前十九年捧着社会主义建立起的人生价值观都被颠覆了。
她张着嘴,甚至已经来不及哭,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坟头。
这坟头近乎立于中央,陆文潇盘腿坐在顶端,歪着头呵呵地笑。
魏荛足足愣了有十秒钟,看着陆文潇的穿着,眼前浮现出那个在卡车底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死亡的女孩——
是她!
是陆文潇!
那个女孩就是陆文潇!
大概是直面观看过陆文潇的死亡场景,所以当现在看到陆文潇又完好无损出现在自己面前,魏荛严重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老师,你看我跳舞好不好?”陆文潇突然站起来。
也是这一站,魏荛才看到她其中一条裤腿是空的,半个身子也仿佛是扁的。
魏荛吓的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看!”
“你要!”突然一声嘶吼,魏荛震惊地抬起头,看到陆文潇变成了夜夜在噩梦中纠缠自己的女孩。
她笑着,嘴里流着血,牙齿完全|裸露在外,没有嘴唇阻挡,魏荛甚至能看到她那已经残缺不全的舌头。
“你你你你……”魏荛话都说不清楚了,她不停地后退,可与陆文潇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她崩溃放弃,大哭着问:“我看,我看,你跳吧,你跳舞可好看了呜呜呜呜。”
陆文潇大笑出声,单腿翩翩起舞,魏荛一边抓着地,指甲钻进地里也感受不到疼,她只想自己冷静下来。
林场……
只要逃出林场……
只要逃出林场就没事了。
她一边瞪着眼睛看早已不是人类的陆文潇跳舞,一边在心里祈求自己不要怕。
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腿没那么软了。
她试图提膝,成功了!
下一秒,她蹬腿而起,什么也不顾地转身就跑——
然而就在她刚转身,就被人拽了回去。
力气大如牛,魏荛直接被甩到树上又摔了下来。
“咳!”她趴在地上,喉咙腥甜,吐出一口血。
浑身上下如同被撕裂一般疼,她薄弱地呼吸两口,感觉眼前开始模糊。
临了死亡,她突然想起网上那些文章:分娩痛感十二级,犹如骨肉分离。
怕就是现在吧。
“给我!”陆文潇突然飞来,一只骨爪抓住她的脖子,小小身躯却把她一个成年人拎了起来。
魏荛憋红了脸,双手奋力去扒这白骨嶙峋的爪子,骨头扎破了她的手也毫无知觉。
她只想活着。
她还没有给她爸妈买大别野呢!
“什……么,你……咳咳,你要什么……”魏荛挣扎。
只见陆文潇那张不堪入目的血脸突然凑近,她嘴角带着一丝孩子不该有的邪笑,瞳仁暗红出血,用一种极其贪婪的目光盯着魏荛,看着她在死亡边缘挣扎,心中爽快无比,“煞气,给我你的煞气。”
魏荛一边因呼吸难耐而翻白眼,一边心中大喊:曹尼玛老子怎么知道煞气是什么老子是人又不是鬼去尼玛德煞气!
天旋地转之间,魏荛看到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她长发飘飘,身形单薄,手似爪状劈向陆文潇的头顶。
魏荛翻着眼皮,心想,卧槽仙女!是仙女!
下一秒,她看到仙女姐姐的头和身子分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