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胭脂——西夏开国的血腥与欲孽（中部）》蒋胜男

32、谁去问

　　王宫内。
　　野利一族的几个为首之人皆聚在王后野利朱雀的宫中，神情凝重。
　　野利朱雀来回地走了几步，急道：“仁荣叔叔，怎么办呢，您倒是说句话啊！”
　　野利旺荣颓废地坐在炕边，像是足足老了十岁，也同时将希望的目光转向了大族长野利仁荣。
　　野利仁荣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道：“难啊！”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兴庆府了。果然如夏竦所料，嵬名山遇送还之后，元昊无法再用此借口继续停留宋境。但这只是一个表面上交待的借口，实质上，元昊的大军也遇上了无法继续停留的困境，宋人坚壁清野，元昊要攻击的目标所在全部加强了防守，除非全面投入战争，一般的骚扰战已经无法起到作用。
　　同时，元昊派去联系边境党项熟户的人马也遇到了阻力，宋军也得到了此项消息，同时派出了人马带着茶叶粮食等物质去向党项熟户部族去加强联络。环境对人的改变是可怕的，已经生活在宋夏夹缝中数十年的这些党项熟户大族长们，已经不是昔日游牧民族的直来直去，他们早已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像“吃完上家吃下家”这种高难度的政治外交手段。元昊的人马来时，他们拍着胸脯说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孩子自家兄弟要向导给向导要咨询给咨询，甚至还送那么一点儿土产美酒，当然元昊也会投桃报李地送予金银珠宝塞外奇珍。元昊派使者送金银册封要他们跟他走，他也不拒绝，也磕头谢恩听封。等到宋使一来，他就吞了金银，绑了使者交给宋使，顺便再得些大宋的封赏，然后再派个人哭哭啼啼地跑去对元昊说，你们的使者一离开就被宋人抓走了，我们大族长担了好大干系，但是兀卒放心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孩子你们下次来再找我们一定不推辞云云。
　　白痴也知道他们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可是还真是没办法，下次来还得跟他们打交道。但是也有一部份因为所居之地的宋将对这些党项人素来不友好的，发生过冲突结了怨的，眼看呆不下去了于是也有铁了心跟元昊走的，以前一些小部族在犹豫观望中的，被元昊来人一游说，而几个州的宋将，也有对联系党项熟户不上心不在意而迟迟没有派人来的。就这样元昊走的时候好歹也带了一些部族的人马，增了几千的兵马回师了。
　　元昊不得不走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立刻面临着对嵬名山遇的处置。如果挑战他权威的嵬名山遇已经被他抓回来了，却迟迟不处置，则他这个兀卒将来对各大部族的发号施令，自然会受到影响。
　　对于元昊来说，嵬名山遇当杀，而且要立刻杀，杀给各部族看，不杀不足以立威。
　　对于张元吴昊这样的主战派来说，嵬名山遇要杀，因为他代表着党项保守势力对王权的抵抗，对立国的抵抗，对大宋开战图谋的抵抗。如果嵬名山遇不死，则所有的事，将来还是会遇上无数重的阻力。因此他们在暗中竭力游说元昊，要立刻杀了嵬名山遇。
　　但是对于党项各大族长们来说，保下嵬名山遇则是他们当前竭尽全力要做到的事。数日来无数大族长们动用了各种方式，来劝说元昊不可杀嵬名山遇，甚至几个大部长们同时表示，要杀嵬名山遇的话，不如连他们一起杀了。
　　野利家族的三巨头，尽管各有各的心思，却也是同一个想法：嵬名山遇不能杀。
　　野利旺荣是嵬名山遇的岳父，如果要杀嵬名一族，那么就会连他的宝贝女儿野利罗罗和外孙阿遇一起杀了，这对于一向宠女儿疼外孙的野利旺荣来说，还不如直接先把他杀了。所以联系各大部族保嵬名山遇，也拍桌子要野利仁荣想办法保住嵬名山遇，甚至拉上王后野利朱雀来帮忙游说。
　　野利遇乞则是根本不愿意再看到王族之内的厮杀，自己人内战，从当初元昊杀卫幕一族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很不满了。而且他认为嵬名山遇只是代表一部份党项族人说出了真实看法，根本没有应杀之罪。
　　对于野利仁荣来说，尽管在大局面前，他可以牺牲嵬名山遇，也可以利用嵬名山遇来布局，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现在的嵬名山遇杀与不杀，已经影响不了大局了。嵬名山遇的权势已经被剥夺，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杀他只是为了满足元昊的独裁欲，却换来党项各部的怨恨和离心离德，其实得不偿失。
　　但是此刻，元昊却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了。
　　自从大臣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一窝蜂地来找他游说，他的耳朵被骚扰了几天之后终于发作，直接住进御书房并且召来侍卫，下令所有的大臣均不见面后，已经没有人能够得到元昊究竟要怎么发作嵬名山遇的消息了。
　　野利仁荣沉吟了片刻，问野利朱雀：“你这几日能见得到兀卒吗？说得上话吗？”
　　野利朱雀先是点头后是摇头：“见是能见到，可是却说不上话，我借着送茶汤，可是他只让我放到桌上，连一个字都不说就摆摆手让我出去了。我还带了宁明过去，可他也……”她没有说下去，当时元昊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一眼足以让她所有的算计都忍死在肚子里，她一个字也不敢说，赶紧抱起宁明退出去。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是野利仁荣从她的脸色中也已经看出一切，他皱起眉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不管是杀还是不杀，我们必须要探听出兀卒的心意来。否则的话……”他的重重叹气里，有着说不出地因素，这些日子以来，元昊对他的倚重和依赖，让他越来越更快的接近着自己的目标，那就是推动着这个君王，实现开辟一个王朝，奠定一段历史的梦想。他对元昊的心意知之甚深，甚至于两人经常会想到一起去，就算想不到一起他也会使之变成两个人共同同意的一件事，不管是他诱导元昊还是调整自己的方略迁就元昊，但是最终能在实行中偏向他想导致的结果。
　　而这种失控，这种完全不能够猜想到元昊最终结果的情况，令他不安，也令他无从安排。
　　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野利仁荣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慢慢地用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个野利家族中人。忽然，他的眼光定在了胭脂的身上。
　　野利仁荣抬起头，对野利朱雀说：“王后，你带胭脂去见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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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有更就有更,多晚都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