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胭脂——西夏开国的血腥与欲孽（中部）》蒋胜男

18、会盟

　　元昊召集的贺兰山会盟结束了，他率群臣返回兴庆府。
　　这一次的会盟，如同往常出师前的会盟一样，邀请了各大族长们在贺兰山打猎，喝酒，大伙儿兴尽酒酣，这才商议大事，然后各族长们报个出兵的数字，将来便依这各家出兵数，决定各路攻击的作战意图，各路所获的财物人牲，也都是各归各族所有。
　　依着党项素来的习俗，既决定出兵，就要各大族长豪酋们以刀刺破手臂，取血和于酒中，用髑髅为杯，共饮血酒。然后元昊才说出这次会盟的最终目地，就是为了达到称帝的目地，先发制人，主动进攻大宋，攻城掠地，以实际的武功逼得大宋承认党项立国。
　　此前，元昊已经派野利遇乞等人以五台山礼佛为名，窥探大宋河东路的防御情况，但是河东路守卫森严，不易下手。于是只好从向来由党项入宋进贡的鄜延路进攻，这样可以使宋军无所防备，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元昊分析地图，众人率军先从鄜延路进攻，待攻下鄜延路之后，分兵三路，由德靖、寒门、赤城三路并进，直逼中原。
　　然而就在此刻，万万想不到的局面出现了，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说是现在大家安居乐业，无端惹怒大宋，实会招来大祸，只怕要重演当年地斤泽的惨难。
　　又有人跟着凑和，说是当年地斤泽也是如此，王族逞意气得罪大国，最后受波及的却是他们各大部族等等……
　　元昊早就料到有人会反对，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公然指责，立刻一声令下，就要让刽子手们把这些反对的人拖出去斩了。
　　不想此时，王叔嵬名山遇却站出来带头反对，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番话，并说：“中国地大兵多，关中富饶。环庆、鄜延，据诸边险要。若此数路城池尽修攻守之备，我弓马之技无所施，牛羊之贷无所售，一二年间，必且坐困。不如安守藩臣，岁享赐遗之厚，国之福也。”
　　很快元昊就发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风暴，就在嵬名山遇率先站出来反对之后，立刻就有一大批豪酋们站出来响应，形成了一股声势，一股逼得他不得不让步，不得不取消攻宋意图的声势。
　　而这一切，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预谋的，是让他亮出底牌之后再将死他的预谋，是让他暴怒杀人却踏入别人圈套的预谋。这个预谋，在他刚率领群臣走出兴庆府的第一天就开始实施了，包括野利仁荣的落马受伤，更在这个预谋之中。党项最有才智最有谋略的野利仁荣受伤不能参与贺兰山会盟，使得元昊这方在应变上，在谋略上，都大大地输了场面，在各大豪酋的反对声中，元昊这边仍然坚持原定策略的臣子们，是张元、吴昊，是杨守素、张陟，是钟鼎臣、徐敏宗……换而言之，大部分都是汉人，汉人们平时可以在朝堂口若悬河，但是在这种纯原始部落制的会盟中，在这种纯党项仪式习俗的点集中，完全只能成为一个外人，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因为这个场合中，少了野利仁荣这样百年大族的族长，来作为党项大族长们的代表来支持元昊。
　　尽管各大族中，也有年轻人们崇拜元昊，热烈地响应攻宋事宜，可是大族长们都年纪大了，都抱着现有的财产牛羊奴隶不放手，他们是经历过或者听说地斤泽之难的，他们是最会算计在付出和得到之间的风险和收益的。
　　元昊倍受羞辱，元昊的汉臣集团们也倍受羞辱，带着一脸的杀气阴森，元昊直接回到王宫，闭门不出。
　　胭脂在人群中迎接贺兰山会盟归来的人们，却望穿了眼睛，也没有看到她的丈夫野利遇乞。
　　“遇乞呢，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胭脂焦急地拉住了刚回来的野利旺荣询问。
　　野利旺荣犹豫了一下，才道：“遇乞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他带着人马直接去了天都山安营扎寨去了。”
　　“去天都山？”胭脂心一紧，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难道——她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吗：“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野利旺荣看着她的脸色，一时间话语实在难以出口，只得艰难地说：“什么时候回来，那要看兀卒的旨意了！”
　　胭脂沉默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攻宋之前，遇乞就得长留天都山作准备了吧。一旦宋夏开战，那么，回来更是一件不可预料的事了。
　　胭脂低下头，手中拳头握紧：“你说，战争什么时候会开始呢？”
　　野利旺荣抬头看着远处王宫的飞檐：“那要看兀卒何时能够把所有的障碍去除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