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我当表妹那些年》半敛残妆

2、剑尊的表妹

　　摩挲着传讯符，黎姝又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真的不想动用它，从本心说，她非常厌恶利用原主与他人的感情，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小偷。而从理智上来说，她不觉得自己能演好这个温晴妍。哪怕她能处理好言行举止，也绝对演不来她那份深情。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娇羞地笑一笑，撒娇地靠进对方怀里就行了。看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与他说话时要怎么展现出最动人的角度？抱住他的时候要怎么才能离他的心更近一点？那份从情窦初开走到生死陌路的感情，要怎么演出来？

　　一遍遍地摩挲下，传讯符好像也变得烫手起来，黎姝有心拖延，但阵法上摇摇欲坠的灵光由不得她迟疑。求救是死，不求救也是死，还不如拼这一下，黎姝一咬牙，屏退身边这群没在温晴妍的记忆里留下多少轨迹的下属，她循着身体的习惯，以灵力引动了传讯符。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传讯符的特殊效果？周围嘈杂的人声好像转瞬间归于寂静，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一束脉脉流淌的灵光，静得她能听见传讯符对面一下下平缓的呼吸声。

　　记忆里的一幕突然鲜活起来，雨水自屋檐洒落，弥漫的水汽濡湿了少年人的发，他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的剑，目光却安静地凝视着她，这是那场像是永无尽头的奔逃中难得平和的瞬间，他的呼吸是平缓的，动作是平稳的，好像她与他的一生就这么安宁而平和地流过了。

　　修到那般境界的人原来也是要呼吸的呀，黎姝无端漫想着，一时间竟然连求救的话都忘了说出口。

　　“晴妍。”对面的人出声了，他声音清润而沉稳，半点不似她想象中的孤寒剑客，这个简单的称呼一下子把黎姝拽回了现实。对了，她不是温晴妍，对面也不是她的情郎，她这抹异界孤魂从来没有涉足过这段纠葛。

　　铺天盖地的尴尬情绪涌上来，一下子掩盖了那抹毫无缘由的悸动，她清了清嗓子，脑子里编排了好几遍该说的话，但真的想不出像温晴妍这样的人要怎么向旧情人求救。

　　最后拯救这片尴尬气氛的是身边传来的一声惊呼：“玄衍阵要破了！”

　　对面人的呼吸骤然急促。“传道峰出事了？”肖北汜果断道，“我马上过去！”

　　黎姝匆匆应了一声，阵法形成的光幕剧烈颤抖，在人们的脸上映出波光一般的幻彩，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她看向阵法的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阵法不该在这时破，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现实没有给她思索的机会，就在她看向阵法的下一刻，光幕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辉直冲天际，灵气与魔息轰然碰撞，无形气浪席卷而出，刹那间天地寂静，下一瞬雷声炸响，暴雨骤落！

　　再无遮掩的演法殿前，一头头形状诡怖的怪物裹挟着逼人魔气汹涌而来。危急的情况让黎姝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恶敌当前，退后是本能，但一旦后退只会被死死围杀在演法殿中，所以她不退反进，灵力鼓动，腾空而跃，长剑跃入手中，整个人化一道凌厉剑光突入群魔！

　　黎姝非常确定自己没有伤过人，没有练过武，甚至她连舞都没学过，但或许是温晴妍的本能太强吧，自从握上剑以后，一种难以言述的畅快倏然涌上心头。无论是剑锋入肉的滞涩，鲜血飞溅的可怖，甚至是受伤时的锐痛，没有什么能给她的剑光带来半点影响，或劈或砍，或撩或点，剑光的每次闪烁都能带来一道生命的消陨。

　　暴雨如注，剑光如电，黎姝一人一剑，竟在汹涌如潮的魔群生生杀出了一道口子，身前剑光交织成一片血瀑，她就像是抵在汹涌浪潮中的通天巨石，猩红涌动间，来袭的魔物都不约而同地向两侧滑去。

　　没人能想到温晴妍有一手这么出色的剑术，好像自她踏入苍霄仙府第一天起，就变成了明雪剑尊身上的一块污渍，无亮的前途、罪恶的父母、不配得到的偏爱，世间种种把她压成了一片日渐灰暗的影子。

　　而今她长剑在手，鲜血泼面，双目猩红，分明是狰狞的模样，但竟然有种利剑出鞘的辉煌粲然。

　　高悬空中，正在布阵的传道峰主俯视着下方的战场，向着身边人唏嘘道：“温晴妍这手剑术不一般，可见悟性、心性都胜过常人，可惜了。”

　　那人点了点头：“但她偏差了些运道。”

　　传道峰主顿了顿，而后道：“运道，今日峰上这么多人，也不知几人能得那一分运道。”

　　那人宽慰道：“传讯符已然穿过魔云封锁，缚魔阵也成阵在望，只要他们坚持得久一些，总能留得性命。”

　　眼见着魔潮越发汹涌，二人也失了谈话的兴致，越发专注地打起法诀来，随着魔血的堆积，一层濛濛清光渐渐亮了起来。

　　正在奋力拼杀的黎姝听不见大佬们的讨论，她能感觉到积蓄已久的灵力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无力感慢慢包围过来，温晴妍的灵根被毁得太厉害了，根本存不住灵力，拼死拼活才晋入金丹期，但前路基本上可以说是断绝，方才看似大杀四方，但这些都源自她过人的剑术，一旦陷入久战，她的修为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更糟糕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难出剑了，浩大的束缚之力压迫而来，像是有无形的丝线正要将她捆绑，她觉得自己像是正在陷入琥珀的昆虫，举手投足都是在竭力挣扎。她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倒是眼前的魔物们冲锋的速度好像变慢了，这也是她还没有受到重创的根本原因。

　　星月都隐在重云后，暴雨冲刷下，地上的魔血很快就被带走，间或闪过的电光照亮了潺潺流水下渐渐亮起的复杂纹路，黎姝根据记忆认出那是缚魔阵的一角，看来缚魔阵正在被激活，这是好事，她下意识想道，阵法束缚下，魔物们会渐渐失去行动力，看来胜利在望。

　　明明有缚魔阵，温晴妍前世为什么会死呢？以她的实力明明能等到缚魔阵成，只要不去和大魔正面交锋，就绝不会危及生命。

　　只要等到缚魔阵成……

　　缚魔阵？

　　缚………………魔？

　　黎姝的双眼蓦地睁大，一种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

　　无论是她还是温晴妍，她们都从未想过，能犯下生祭所有血亲这样罪行的温家父母，为什么会带着温晴妍去投奔肖家呢？是他们心中还存在人性？亦或是……温晴妍早就被种下魔种？

　　她踉跄着寻了一个角落盘膝坐下，几乎是颤抖着用灵力探察自身，一遍一遍，一次次，终于在识海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点流窜的黑光，它正被周围浓郁的魔气和血腥催动着，释放出灰蒙蒙的魔息。它正是魔种，而且是已经苏醒的，无论是夺舍还是转世都无法摆脱的魔种。

　　黎姝抹了把脸上的雨和血，终于明白了温晴妍的死因，成魔的未来无可逆转，她选择在失控前和仇敌同归于尽。

　　这姑娘的一生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黎姝想，她的运气好像从来都那么差，所有最坏的可能都被她遇到，命运从一开始就将她导向绝路。

　　苏醒了的魔种越加猖狂，刺鼻的血腥味不再来自外界，而来自于她的每一次呼吸，嗜血的冲动层层涌动，幻觉似的场景幕幕闪过。

　　母亲慈和的亲吻、父亲温暖的怀抱、奶奶温柔的抚摸、表妹娇气的撒娇、侍女关切的目光……

　　庭院里的花、河面上飞渡的野鸭、远山上晶莹的雪、半空中飞扬的柳絮……

　　灯市上的灯火、屋檐下的雨滴、石板边的青苔……

　　烛火下的对视、柳树下的亲吻……

　　一切呼啸着、旋转着、崩溃着，被猩红的光芒侵蚀，最后定格成肖北汜含笑望来的脸。

　　黎姝第一次在这具身体里感受到情绪，像是正对骤然跌落的瀑布，她挺直的脊背渐渐弯曲，甚至不受控制地蜷成一团。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剧烈的痛，痛到牙根紧咬，痛到浑身痉挛，她死死地捂住胸口，想要止住这种痛苦。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那痛不仅仅来自身体，还有从心口泛出的剧烈翻涌，那是由极端激烈的情感而催动的痛，它太过尖锐，比一切锋刃都要锐利，让人甚至连探究都不能。

　　黎姝不知道情绪来源于什么，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是悲，只能被这汹涌的痛裹挟着、搅剜着，直到本能地闭上眼。

　　下一瞬，她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