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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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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赶上晚高峰,一路走走停停,车里的静默也被无限拉伸。
许晚星偏头看着渐渐消失的夕阳,想想她有好几年没坐过他车了,唯一一次就是四个月前,他接她去民政局领证。
那时候他正有个跨国官司要打,他是拖着行李箱带她去的,刚领了证他就出国了,这一去俩人再没联系,除了偶尔的一句“晚安”,他们没打过一通电话,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哪天回来的。
“你不是说要半年才回吗?”晚星问道。
淮方休轻“嗯”了声,“提前结束了。”
“赢了?”她问。
听说这场官司相当棘手,因为胜算太小好多律所都不敢接。
“嗯。”
他又是一声轻描淡写,淡得都听不出情绪,这让晚星怀疑刚刚他那句“无所谓”是不是也没往心里去,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跟他解释一下。
估计他已经从何尧尧那了解这场官司了,晚星直接道:“刚刚法院门口那些人是周茉粉丝,她们通过微博找到我了,如果官司再打下去,我迟早会被扒个底朝天。”
家里的那些人,曾经那些事,实在禁不住二次曝光了。她倒不是怕自己丢人,她们一家的脸早在半年前就丢尽了,她怕的是淮方休。
“我怕会影响到你。”晚星小声道,有点不敢看他。
“你想多了。”淮方休淡定地打着方向,从容自若地避开了后面冲过来的跑车,“没什么能影响我。”
晚星愣住,偏头看向他。
淮方休下颌微扬目视前方,手臂利落优雅地搭在方向盘上,神情淡漠,透着游刃有余的矜傲。
那刻晚星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虑”了,他可是淮方休啊,从小到大什么事难倒过他,即优秀又自律,除了无趣严苛,总是看不惯她的小脾气小性子,她还真挑不出他毛病来。
晚星无奈转向窗外,苦笑了笑。
她一直对他抱有愧疚,可这些年他一样过得很好,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挂怀。他太理智了,大概也知道为这些根本不值。
……
淮方休把晚星送到一座老旧小区的大门口。
眼看天都快黑透了,小区的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一个都没亮,只有各家窗口映出的灯光,稍稍照亮了那条看不见尽头的昏暗小路。
“什么时候搬到这的?”淮方休皱着眉心问。
许晚星没在意,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三个多月了吧。”
“为什么住这?”
晚星愣了下。
不住这住哪?自己早就不是许氏集团的大小姐了,能把债务还清都算个奇迹,唯一在她名下的那所高档住宅也被她妈和她哥占着。
“你妈让你出来的?”
“怎么可能,”晚星笑了,语气嘲讽,“她舍得吗!”
淮方休沉默了,跟着他下车。
“我送你。”
“不用。”晚星伸手制止,“你不是有案子要忙,不耽误你了。还有我的那份协议,毕竟是你们律所受理的,我希望能尽快出结果。”
“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个律师继续诉讼。”
“谢谢。”晚星摇摇头,“能和解最好还是和解,至于条件……再议吧。”
她话说完,匆匆摆了摆手,生怕他跟上来似的转身走进了那条小路。
淮方休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坚持,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她轻盈的背影越来越远。
路那么暗,她是走了多少次才会这么熟悉。她以前明明是那么怕黑的一个人,不敢关灯睡觉,不敢一个人去看电影,整个高中晚自习,即便有司机接送也要他陪她回家,一旦他去不了,她连自习都不上了。
晚星不是不怕黑了,只是那时候她有任性的资本,而现在的她,再怕也只能屏着一口气往家跑。
转弯就看见她住的C-6栋了,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吓得她一个激灵慌乱点开。
“星星。”
许晚星一听声音就后悔了,是她妈。
“什么事?”
“方休是不是回来了?”沈媛开口就问,语气好不亲昵。
许晚星沉了口气。“不知道。”
“你们一直没联系吗?”
“没有。”
对面的沈媛也默默压了口气,却还是那副温柔的语调,“星星啊,你们都结婚了怎么还……”
“我们为什么结婚你心里不清楚吗。”
晚星一句话把她堵住了。
沈媛知道她还在生气,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星星,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呀!再说你哥案子的后续问题……”
“自己解决。”晚星再次截了她话。
要是换了别人,宁可咬断牙也要争口气吧,可沈媛偏不,为了那个儿子,她脸皮可以无尽地丢下去,脾气可以无尽地忍下去,女儿也可以无尽地坑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不是有方休在了么,你开开口,再求求他嘛!他以前不是很听你的,你呀,可别再像以前跟他耍小性子了,哄哄他,他没得不帮忙的。”
“妈,我还有资格耍小性吗?”晚星有点绷不住了,“你想过他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吗?”
“他……舍不得你吧。”
晚星简直哭笑不得,经历那么多,她不知道她妈妈怎么还能说出“舍不得”这三个字。晚星真觉得自己多余接这个电话。
“妈,该做的我都做了,您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晚星说完就挂了,怕沈媛再打过来,她干脆关机。
电话是断了,可那股委屈感却一直在心里膨胀。这种委屈不是针对某一件事,而是从小养成的,她无数次想对妈妈说“我才是你亲生的,我才是!”可说了能怎样,小时候她没少说,结果不还是一点用没有。
本来今天就不顺,又被这种原生的委屈感裹挟着,晚星情绪低落,全然没察觉后面悄悄跟了个人。
那人走走停停,躲在黑暗中窥视着她,一直跟着她刷卡溜进了楼洞,晚星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她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那人身量很高,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拉低的鸭舌帽让他整张脸都埋在阴暗中,别说看清楚了,就连摄像头都拍不下来。
晚星登时警惕起来。她故意放慢脚步,那人也慢了下来,她加快脚步,那人又紧跟其后。
许晚星住的是多层,楼梯口被跟上来的黑影堵上,她想跑都来不及了。眼看那人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对门301住的是位年轻的体育老师,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回家了,于是果断敲响了门。
“亲爱的,我回来了!”她一边敲一边佯做淡定地喊着。
那黑影听到她的话,停在了二楼的缓步台上。
“亲爱的快开门,我忘带钥匙了。我哥一会儿就到了,我饭还没做呢!”她又使劲敲了敲门,可门里却没有人应。
家里没人——
晚星意识到后,急得手心都冒汗了,敲门的手都在抖。她想拨电话,想起来电话刚刚关机了,就在他偷偷开机的时候,那黑影试探着往上走,两人马上就要打个照面了,晚星踹了门一脚。
“宋祁,我听见你了!你是不是又偷着打游戏呢,快给我开门!”
那黑影被她吼得脚步顿住。
晚星忍不住瞥他一眼,昏暗中她似乎看到了抹银光,头皮一麻,眼中的恐惧立刻出卖了她。
那黑影察觉,瞬间明白了,“噌”地窜了上来,眼看伸手就要抓到她时,楼上开门了,还不止一家。
“谁在下面按门铃!”
楼上人不耐烦地喊了句,那黑影被惊得一颤,一个转身“噔噔噔”地跑了。
晚星腿都吓软了,嗓子堵得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楼上人听到逃跑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恶作剧,骂骂咧咧地又关上了门。
许晚星这才慌着手脚开门,可手抖得密码一直按错。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停地回头看,生怕那人会再返回来似的,直到门锁开动的声音响了,她悬着的心才回落,掉在地上的文件袋都顾不上捡,赶紧进屋关门。
门马上就要合上了,却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将门撑住,晚星抬头就看见了一只大手,吓得尖叫一声彻底崩溃了,血唰地倒流,她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直直下坠,坠向绝望……
“星星?”
昏暗中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晚星的坠落戛然而止。
门被彻底撑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打出面前人的轮廓,晚星再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起身抱住了面前人。
淮方休也抱住了她,抚着她头安慰。
“不怕了,我来了。”
……
许晚星蜷在沙发上,裹着淮方休的西装还是觉得冷,手指尖冰凉冰凉的。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了,如果不是眼前人正在打报警电话,她真怀疑那是场噩梦。
淮方休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许晚星确认她状态。他冷静地站在客厅里,原来利落的衬衫有些乱,一只袖扣掉了,领带也松了,但那张凌厉的脸却紧绷得轮廓越发清晰。
他说话语气依旧沉稳镇定,只是偶尔滚动的喉结显得有些焦躁。
晚星发现他左下颌到喉结处好像有条伤,还在微微渗血,再结合他报警时描述的跟踪者的外貌特征和逃跑轨迹,晚星突然明白了。
他一直跟着他们后面,楼上那几家住户的门铃都是他按的。而那黑影逃跑时他就在楼下,伤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人抓住了。”淮方休放下手机说了句。
那人逃跑时,淮方休踹伤了他脚踝和肋骨,疼得他还没逃出小区就被保安扣住了。
晚星这才放心地“嗯”了一声,刚想问他脖子要不要紧,他却单膝触地蹲在了沙发前。
他长臂撑在两侧,微微仰头对视着她,也说不清他那双神秘深邃的眼睛里到底蕴着什么情绪,总之他语气清淡又坚定地说了句:“收拾东西。”
“嗯?”晚星没明白。
他视线在她双眼间挪动,最后落在了她额前的那缕碎发上,轻轻挑到她耳后。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