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日安啊

1、仍是旧句子

　　林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下着倾盆大雨。她在雨中没有方向的奔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要不停的跑。渐渐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逐渐汇成了河，她越来越难的趟着水，一不小心，她脚下一滑，水就把她冲走了。她猛然睁开双眼，看了看表才五点半，她又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可是刚才梦里的场面又太逼真，她现在隐约都有一些后怕，于是她就起来了。
　　今天是6月22，晚上十二点就可以查成绩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到十二点，不过她对于结果也没有很多感慨，内心一片空白，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也不敢和他们说自己考得特别差，只能一直说还好还好，就那个样子。什么样子连林然自己都不得而知，虽然她也清楚自己或早或晚都是要面对现实的，可她宁愿就这么一直拖着，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个结果永远不会到来的错觉似的。
　　高考前一天晚上，当别人都沉沉的睡去，只有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的慌张恐惧无法言说，明明知道那就是一场普通的考试，她只需要和平常一样就可以了，可是就是不能忽略这场考试的重要性。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让自己赶快睡着，可睡觉这种事情是不能刻意的，越着急就越睡不着。她从头朝门换成头朝窗户睡，从左侧卧变成右侧卧，中间爬上爬下上了无数次厕所，一会躺下一会坐起来。她清楚的知道明天就是高考，知道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可以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也知道今天晚上的睡眠决定她明天答题的状态，可是她睡不着。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内心更绝望，她至今还记得当时窗外明亮的月亮和寂静无声的校园。
　　她和妈妈说高考那天晚上没睡好是因为被蚊子咬了，而且蚊子一直在自己耳朵边上嗡嗡的叫，所以发挥的不是很好。妈妈摆摆手笑着说：“没事，这没准就是在修福呢！肯定能考好！”林然不知道她妈妈的脑回路是如何判断考前睡不好觉一定会导致考试考好的，但至少她知道了结论，她必须要考得好，因为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
　　林然换了身衣服，打算去爬山。在小镇里就这点好处，可是随时爬山，不用掏门票，没有时间限制。因为小镇地处山区，所以经济发展较为落后。四面环山，又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和外界相通，所以小镇就被归为了贫困县。其实林然觉得还好，没有电视上渲染的那么凄凉，毕竟是互联网信息爆炸时代，了解什么东西也是比较方便的，加上自己家里的生活质量也还算可以，所以林然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不过经济落后环境就会让这里的环境质量提升不少，多少年一直都是蓝天碧山，十分漂亮。
　　林然一路小跑到山脚下，做了几下热身运动就开始往上登。山路也是有一个渐变过程的，起初的时候是平坦的水泥路，开车都可以上去，水泥路的尽头有一个平台，大部分人都会在这里停下来做做操，聊聊天，在往上就是土路，最后一段就成了石头路，需要真正的去攀登。少有人爬到山顶，因为越往上越累，所以大部分丧失额登上山顶俯视一切的资格。林然从来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想要去更高的地方就要承受更大的痛苦，所以林然爬山一向都会坚持到最后，今天也不例外。
　　当她迎着风站在山顶上俯视这座小镇的时候，她发现小镇真的是很小，从头到尾扫视一遍不需要一秒钟。她渴望更高的地方和更广阔的视野，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嫌弃这个小镇一丝一毫，她要的是明天。
　　在下山的时候居然神奇的偶遇了何佩一。何佩一是林然的好朋友，两个人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到了初中才成为不错的朋友，这段友谊一直持续到现在，就算中间何佩一出去上了三年高中，两个人一直靠信件维持关系，关系到没有疏远，反而比原来更亲密了。她不知道何佩一是不是和自己早起的原因一样被恶梦吓醒，总之只爬到平台的佩一看见林然从山上走下来瞬间忘记了自己要爬上山顶的决心，自然而然的就挽着林然的胳膊下山了。
　　“唉，真是服了我妈了，六点半就把我叫起来了。非让我出去锻炼，烦都烦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啊，郁闷。”何佩一一脸幽怨的吐槽道。
　　“幸亏我妈人道，不然我也得疯了。”林然笑嘻嘻的说。
　　“哎，知道我惨还炫耀，找打吧！”
　　“可别，我还生有可恋呢，不能英年早逝。”
　　“你又瞧上哪家的小哥了，嘿嘿~”
　　林然实在受不了她猥琐的笑声，连忙求饶，两人说说笑笑的就下山了。林然虽然不知道何佩一考得怎么样，但是林然考完之后的沮丧佩一是知道的，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提这个事情。天南海北，不着边际，但就是有好多话要说，下山后两个人又去路边走了走才回家。回到家后也都八点多了，林然喊了一声没有人应，估摸着妈妈单位里又有什么事了，每次走的很突然。她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下楼吃早点了。
　　林然家在小镇的主干道上，出门一直向左走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是她所在的中学，向右一直走十分钟右拐几步路就是她所在的初中和小学。林然人生的前五分之一都是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不过一直都没变的就是在楼下的小吃铺吃早点。从早上懒床没时间吃饭只好随便买点在路上吃，到现在家里没人第一反应就是来这里吃饭，楼下的小吃铺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李叔，我还是老样子！”林然熟络的喊了一身就扭头去找位子去了。
　　“知道啦！等一下啊，很快就好了，”李叔一边给她盛粥一边说。“对了，我刚才看有个崭新的客车拉着一车人往你们学校方向走了，你知道是干啥呢不”
　　“不知道啊，没准是人家出去旅游呢，往我们学校方向也不一定是去我们学校呀。”林然咬了一口馅饼模糊的说到。
　　“不会的，咱们这里哪里会用那么新的客车去拉游客啊，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可能是从外边来的。”李叔一脸肯定的说。
　　“是嘛，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吧!”林然支吾道。
　　在这个小镇里，本来也就这么点人，也就那么点事，无论是谁家一有事，马上就会传遍镇子。不过本来也就没那么多值得关注的事情，人们的生活也平淡，自然就对新鲜事物倍加关注。
　　不过一会儿，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老板，这还有地儿吗？我们的人有点多。”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穿过来，林然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皮肤偏白的男生，眼睛有点小，不过整体上看还算英俊，可能是因为长得太高了，因此显得有点佝偻背。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衣，斜挎着一个黑色的阿迪的书包，他身后还站着一群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因为本地人很少买这种名牌的东西。
　　“这个……还真坐不下，不然你们一部分在这里吃，一部分去旁边吃，行不行？”李叔为难的说。
　　“嗯，好的，麻烦您了。”小哥笑了一下，转身出去和外面的人说了几句，林然没听清，不过她看着外面的人走了一些，剩下的都进来了，三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生吧一个长得挺帅但是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一个笑得神经兮兮的看起来挺好接近的但是让你不想接近，一个看不出什么表情，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那个女生倒是很漂亮，也很明媚，一头利落的蓝色短发，简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和小白鞋，简简单单但十分舒服，尤其是那一头蓝色的短发，那是林然第一次看到把头发都染成蓝色的人，觉得简直是太酷了。不过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林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和她不一样，一种本质的差别，一种一看就不一样的感觉。
　　神经小哥笑着说：“程哥，这地方可是够偏的，这一路上来可真是不容易。”
　　“我觉得还好吧，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背包小哥说道。
　　“这倒是，我开始以为怎么着也得翻几个山越几个岭啊，结果一路坐车也就过来了，就是倒车是真的挺麻烦。”
　　那个蓝色头发的女生撇撇嘴说：“差不多得了啊少爷，咱们是来受罪了，不是来享福的，我看这地儿在贫困区顶着好的了。”
　　“也是，哎哟，饿了饿了！”神经小哥哇啦哇啦叫到。
　　从头到尾他们都在讨论这座小镇的情况，听了半天林然才知道他们是来这里做支教的大学生，在这个小镇唯一的一所高中当学生辅导员。虽然林然从不记得自己的学校原来有这种职位，不过也可能是为了迎接大学生的到来而应运而生的一种新的职位也说不定。总之，林然慢慢吞吞的吃完了自己的早点就磨磨蹭蹭的回家了。
　　......
　　几天后，她还是悄悄地熬到了十二点查了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这个夜晚，就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几行分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迷迷糊糊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直接倒过去了，总之一觉醒来就是妈妈满脸是泪水的脸。其实最难过的本应该是自己才对，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哭，好像是所有的眼泪都向里面流了，滴答滴答的流到自己的心里，越积越多，最后无法排出，只能任由它让心脏发胀，一直胀的自己胸口疼。她宁愿自己大哭一场，在得知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后尽情的悲伤，可她又忘不了自己在刚考完的一刹那就预料到今天的场面，一败涂地。所以她没有哭，只是静静的坐着。
　　从昨天晚上知道分数都现在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仅没有上线，还和分数线差了十几分，能上什么好学校呢？听着外面客厅里妈妈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想起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人在面对巨大的悲痛的时候就不会哭了，因为眼泪已经表达不了痛苦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但仅仅就之前经历来说确实算的上了。高考失利，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之前想上的学校都没戏了，又要重新开始找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为自己操心的爸妈，不敢问同学的成绩，觉得丢人……脑子里一下闪过了好多东西，但是最后还是停留在一片空白上。
　　之后连续的几天，家里都笼罩在巨大的沉默之中，唯一的声响就是逼不得已的走动声，这种巨大的阴郁压迫着每一个人，尤其是林然，她甚至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错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只是感觉天都要塌了，可她一步也走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下底下等待被压死。
　　过去了几天，这种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主要是谁也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妈妈也开始试图安慰她：“毕竟别人认真学习了三年呢，你才只认真了一年，根本不可能赶上人家。”只有林然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心里盘踞着的那只鬼，让她在高考前一天的晚上辗转难眠，脑子里只剩下对未来的恐惧。
　　某一天的饭桌上，妈妈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这结果也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
　　“还要报学校吗？报学校也上不了好的。”
　　“我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你要再念一年吗？再读一年的话可能还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妈妈试探性的问道。
　　“我…不知道，在想想。”林然支吾了一句，放下筷子，离开了餐桌。
　　回到卧室，给门上好锁，林然抱着自己毛绒绒的兔子坐在了地板上。她也想过复读一年，毕竟从头来过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是她一想到教室里白晃晃的灯光，压抑的不行的冬天，还有曾经在题海中苦苦挣扎的自己，又实在是害怕，害怕自己付出了这么一年的时光可依然一无所获。可是，如果就这么直接走了呢？
　　她内心的骄傲又不允许她随随便便上一个学校，尽管很多人都说以后可以读研考博，她自己也清楚，如果一个人有一颗上进的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可是那颗上进心又会跳动多久呢？她不是那种内心坚定到不受任何环境影响的人，因此她清楚自己需要一个优秀的大环境来督促她，学校越是优秀，环境良好的概率就越大，她害怕自己会在懒散的大环境中消磨了斗志，迷失方向，然后随波逐流，甘为人后。
　　林然痛苦的抱住头，用力的抓自己的头发，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这是一场以时间为筹码的赌局，一边赌的是一个光明的门槛，一边赌的是一段奋斗的将来。双方胜负输赢概率相当，所以，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看的就是你的决心有多坚定，你的野心有多大，你自己有多坚强。
　　也没有想象中的超长的痛苦的抉择，毕竟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人在什么时候也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怎么能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呢。未来因为不可知而美丽，然而当并不美丽的未来真真切切的来到你面前的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呢？不是什么都会如愿以偿的，她既然已经品尝了一次失败，应该从中知道一些什么了，人生应该是从一次一次的与愿相违中做出选择，愿赌服输，自己不应该这么固执。
　　几天后的餐桌上，林然说：“我决定了，我要去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