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北方六岛

69、乡村的夜晚

　　在久远的记忆中，乡村的夜晚都是漆黑漆黑的，没有灯，唯有星星或者月亮才是这一处偏僻的地方的自然之光。我最喜欢就干的事就是仰望它们，幻想着那里有什么神仙居住着，在夜半时分他们也会悄悄来到人间视察，看见我过得这么清苦，给我撒下一袋金子之类的。这种童年幻想其乐无穷，只要敢幻想，美梦里什么都会有。
　　寂静无聊的乡村夜晚，大人们劳作了一天，倒头就睡，没有什么心情倾听一个孩子的声音，孩子想说的话大概只有星星或者月亮知道。即使距离那么遥远，但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孩子的向往之心。童年时，大人们为了让小孩子听话，总是喜欢杜撰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年幼的我常常因为在外面贪玩忘记回家的时间，有一次被一只大黑狗狂追，向母亲哭诉，母亲恐吓道，夜里犬吠发狂，那是因为有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乱跑！狗能看见鬼魂，如果夜里狗对着你狂追狂叫，那么你的后背上一定有一只鬼。那时候的我吓得哇哇大哭，忙叫母亲看看我后背上有没有鬼，母亲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以后早点回家就没有鬼跟着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夜里到处乱跑，生怕遇见发狂的大黑狗。
　　直到现在我也养成了早点回家的习惯，晚上没什么必要都不会出去。即使我知道那个犬吠的故事是假的，但它带来的阴影总是如影随形。那时候的乡下夜晚是不太平的，治安相当不好，小偷流氓地痞比比皆是，他们像夜猫子般，白天睡觉，晚上才是他们的活动时间。老实巴交的乡民一到晚上就乖乖睡觉，不会到处串门，谁也不想惹上这些亡命之徒。所以这些亡命之徒轻则就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鬼哭狼嚎，重则流窜到某户作奸犯科，犯案累累。很多时候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大概只能不了了之，谁都怕惹上这些人。
　　也许正是因如此，母亲尤其喜好杜撰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或者在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恐吓我这个贪玩的孩子。我那时是相信那些亡命之徒是恶鬼的化身，专吃小孩。以致到现在，我看见长得凶神恶煞般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真怕他们突然情绪失控，殃及无辜。现在的乡下已经好多了，很少流氓地痞会闹事，当然吓人的魑魅魍魉也不会有。现在拿杜撰的故事吓唬现在的小孩也已经失灵了，他们比你还聪明，义正言辞地说鬼是不可能存在的，迷信要不得。这样的小孩真的可爱又不太可爱。
　　虽然说现在的乡村夜晚没有城市霓虹灯般精彩，也没有人潮汹涌的壮观，但它还是安静的。在夜晚，倘若你坐在院子里，看着遥远的星空，耳边聆听蟋蟀青蛙的声音，习习的凉风拂过脸颊，那是十分惬意的。让你从烦乱的思绪中解脱了出来，眼前的美好即是永恒。即使这是短暂的，但也是美味的。说不定你愿意就此沉沦，再也不愿意回到现实的庸俗中来。
　　乡民们最与时俱进的大概就是学会了跳广场舞。倘若放在以前，他们一定会说，这些人怎么那么骚，扭捏作态，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家出身的。现在的他们早已不是操劳一天就早早入睡了，而是休憩了一天终于可以在晚上尽情狂魔乱舞了，真的是狂魔乱舞！无论多么好的一支舞蹈，在他们的编排下，都能将原汁原味甩成啼笑皆非的舞姿，这或许是乡民的天性。放飞自我，乱舞也是一种姿态，能活动到筋骨就好，怎么自在怎么来！不用讲究美的姿态。
　　若是不讲究追求，我想乡村的生活或许是人类最好的状态，安静，和谐，无甚污染……，最靠近原始的地方才是返璞归真。可我们每个人活着都有各自的追求，那样的追求将我们送往世界的各个角落，直至我们遗忘了最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