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青云志]恨君不似江楼月》黛絲

31、第三十一章、《正魔不两立》

　　「其实你们为甚么要管他们那么多呢？」江月试探性地问道：「他们要复活那兽神，也不关你们的事啊。」

　　陆雪琪凤眼微睁，似乎是对江月的话感到意外：「话怎能这么说呢？兽神是上古凶物，一旦现世，势必生灵涂炭，遗祸苍生。阻止此等凶物复生，人人有责——更何况我们身为正派子弟，就更是责无旁贷。」

　　江月想了想，歪着头问道：「唔……具体来说，那兽神是甚么东西呢？你们有人见过吗？」

　　「那……那倒是没有。」

　　「那你们怎么就知道他凶残了呢？」

　　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问，聪慧冷静如陆雪琪也一时语塞。

　　林惊羽见状，立时接口道：「虽然我们没亲眼看过，但兽神残暴嗜血之事古籍里处处皆有记载，总不会先人们全都在说谎吧？」

　　江月眉头一挑，续问：「那你们是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倾尽全力，无论用甚么方法都得阻止魔教妖人再次试图复活兽神。」

　　「那么，必要的时候……就是伤人也不惜要阻止吗？」

　　澄明透彻的眼眸直直地看进林惊羽的眼里，仿佛要把他内心深处的矛盾和挣扎都看穿——一时之间，眼前女子的脸容竟与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相重叠，让他回答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必要的话。」

　　「即使对方只是想守护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物也好？……即使这样，还是要不惜一切完成你们的『使命』吗？」江月锲而不舍地追问——就连她本人都搞不清楚为何自己如此执着。

　　此时，陆雪琪已从方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她眼神中虽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但最后还是凝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正魔不两立，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

　　闻言，江月心中不由得一震——在她心目中，陆雪琪气质温文脱俗，原不似是说话如此狠绝之辈，却没料到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所以鬼王并没有骗自己对吗？

　　出发前来白湖之前，鬼王曾私下召见过江月，可那次会面的内容她并没有跟别人提起过，甚至对青龙她都守口如瓶。

　　现如今想来，鬼王或许刻意隐瞒了许多事实，但至少在魔教处境这一点上，他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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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姑娘，请坐。」鬼王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江月上前，在他面前是一个纵横交错、下到了一半的棋局。

　　江月朝鬼王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陪本王下一盘棋可好？」

　　「江月不谙棋艺，怕是会败了宗主的雅兴。如果是围棋的话，应该青龙或者鬼先生会比较适合当宗主的对手吧？」

　　「呵呵，江姑娘说得没错。确实，下棋的话需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行。」鬼王执起一枚黑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眼中仍然透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可是呢，也有些事情是局外之人才能看清、才能发现的。」

　　江月不发一语——她知道鬼王唤她来绝不可能只是要自己陪他下棋，因此她在等他进入正题。

　　「算来江姑娘来鬼王宗已经三个月了。不知道你觉得鬼王宗怎么样？住得可还舒服？」

　　「江月在这里无依无靠，能得宗主大方收留已是感激非常，又怎还会有不满之处？狐岐山一切都好，青龙和幽姨都很照顾我。」

　　「呵呵，是吗？那就好。」鬼王执起另一枚白子，沉吟片刻后，徐徐放在了棋盘的另一角：「本王也不拐弯抹角——在月离院发生的事，我已经听鬼先生说了。」

　　他的目光在江月的右手食指上流转：「江姑娘可能有所不知，你手上的鸾和戒与青龙的乾坤青光戒都可说是鬼王宗里排得上名号的奇珍异宝。我们之前一直苦于解决认主的问题，现在鸾和戒落在了你的手上，倒不失为一桩幸事。只是不知道……江姑娘可愿意借出鸾和戒的力量，协助鬼王宗办一件事？」

　　江月在生活上虽有点神经大条，但在观人察言方面却是异常细腻敏锐，便是刚住进这里时稀里糊涂，现在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又怎会没有察觉到『鬼王宗』在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鬼王虽未明言协助之事为何，但她心里自是明白不能随意答应。细细思忖了一下措辞后，她终于开口道：「鬼王宗对江月有恩，宗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本不应推辞……可是我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鬼王宗的事实在不便插手。」

　　「既然是这样，江姑娘就更不应该推辞了。这件事……很有可能对江姑娘回到原来的世界有所帮助呢。」

　　「你说甚么？」一个激灵，江月脱口而出－－一时之间，竟连敬称都忘记了。

　　「呵呵，你没有听错。只要事情一切顺利，江姑娘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了。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你、对鬼王宗，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回去自己的世界理应是江月最渴望的事情，可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浮起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从江月的位置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鬼王庭院中央的桃花树。这桃花树似乎是鬼王宗的特色，只要是稍具规模的院子，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两棵，就好像江月所住的月离院便是如此。

　　江月的目光落在铺满了花瓣的地上，心中不由有点感慨。早两天这些树的枝叶上还挂着零星的点点桃红，可如今却已经全部散落地上了。

　　——春去夏来，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渡过一个季节了。

　　原以为怎么都适应不了的生活，为何到头来却没有想象中难熬呢？

　　「当然，便是之后你想留在这里，我们鬼王宗也是无任欢迎。」

　　江月把目光移回鬼王带笑的脸上，可不管如何认真审视，她终究还是无法辨清那笑容底下真正的意图。

　　「那件事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吗？」

　　鬼王把玩着棋盒内的棋子，片刻后才抽出了一枚黑子，轻而清脆地放在了棋盘上。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这黑子呢，是鬼王宗，而这白子呢，则是那些在旁虎视眈眈、等着我们走错一步的『正道』。」

　　江月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棋局并非呈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白子把黑子大部分的气都堵死了，黑子可说是处于绝对的劣势。

　　「我们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了，只差那么一小步，便会堕进永劫不复的万丈深渊……可是对方会停下来吗？」

　　鬼王突然举起右手来，挥手就往棋盘的其中一角拍去。

　　江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原先还零星盘踞在棋盘各处的黑子竟全部弹飞开来，纷纷滚落石地板之上。一时之间，满室只剩下清脆响亮的玉石碰撞之声。

　　鬼王从地上捡起一枚黑子，只见他右手轻轻一闭——也不见他怎样使力——手再打开来时，掌心却只余墨黑的粉末了。

　　「这就是鬼王宗的未来。如果不找出一个逆转的契机，那无论是鬼王宗也好、这狐岐山也好——」鬼王突然停下不语，深深地看了江月一眼后，才徐徐开口道：「——青龙也好，最终都只会落得如此下场。」

　　黑色的粉末从鬼王的指缝间一点一滴滑下，窗外微风拂来，把棋子的最后一丝痕迹彻底带走，仿佛它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她不想掺和这个世界的纷争，不想去思考甚么正魔、是非、黑白，更不愿成为鬼王手上的一枚棋子，可是——

　　「跟我说一下我能怎样帮上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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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魔不两立，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

　　陆雪琪的话语听起来是何等坚定决绝，大概只有打从心底抱持这份信念，才会这样说吧。

　　江月不讨厌眼前二人，甚至对他们颇有好感。她可以看得出来，陆雪琪和林惊羽决心保护天下苍生的话并非虚言——两人都只是在以他们认为正确的方式贯彻这份信念。

　　可是，正魔、是非、黑白真的这么轻易便能分清吗？

　　以所谓的「宿命」来解释人应做之事、人不应做之事，难道不是我们自私的一厢情愿吗？

　　「……名字都是别人叫的，世间本无正魔，就像高矮、大小、美丑、喜悲都是相对的……」
　　「……还是说你觉得叫魔教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当时在西南山上没能听懂的，现在她终于了解了。

　　——原来你的意思是这样呀，青龙。

　　对不起，一直没能了解你的痛苦。

　　对不起，没能早点儿跟你说声「我都明白」。

　　对不起，此刻不在你的身边。

　　……现在我要来找你了，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