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孽缘（赵颜）》悠篁里

23、最后相见

　　所有伤害过那人的人都要死，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无所不为。他筹划了那么久，李斯，胡亥，嬴政，蒙恬……这些直接伤害或间接伤害过他的人，现在都已成为一抔黄土。

　　数年的殚精竭虑，数年的痛苦绝望，数年的精心谋划，数年的推波助澜，秦朝，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被他从内部一点点蚕食，腐蚀，而后轰然倒塌。

　　函谷关边境，江湖中武功高强、威名赫赫之辈尽皆聚此，将一个身穿绛红色官服的人团团围住，中间那人即使身中数伤，衣袍已被血染成深红近黑色，礼帽也已不知所踪，红丝桀骜不驯的散乱着，阴郁苍白的面容也仍含着那高傲不屑的笑容，点点血痕沾染在下颔上。

　　突然，赵高缓缓闭上眼，眉眼变得平静而和煦，但众人并没有掉以轻心，若不出所料，这将是赵高最后的搏命一击。

　　正是这千钧一发，危险至极时，眼前的光突然变得刺眼而明亮，最后以赵高为中心旁的六尺内的所在皆成一片耀眼白光，所有人只感到白昼突然一现，下一瞬，赵高就不见踪影。

　　众人只听到空中遥遥传来清朗的话语

　　“颜某知道实在是对不住诸位，但是早年赵高曾被在下所救，他的命早已是在下的，如何处置也该由我来，劳烦各位刚刚所做。也请大家给颜某个面子，在下保证世上再无赵高此人。”

　　众人脸色齐变，皆看着从刚才直到现在一直镇定自若的张良，青年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眉眼中自成一股风流意味，张良勾唇一笑，看着颜路远去的方向说道

　　“穷寇莫追，秦朝已灭，罗网已散，赵高怕是再不可能嚣张于世间。子房身为儒家子弟，碍于礼法，对曾经的师兄也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至于诸位……”

　　张良故意脱长了音，笑得灿烂明媚
　　“至于诸位，子房记得，颜师兄应该或多或少曾经不遗余力地救助过诸位吧……而且，没有告诉过大家的是，在沛公攻打秦朝时，总是有不知名的书信寄来，都是秦朝内部的顶级机密，我想……应该不用子房说是寄来的吧，毕竟，在秦国身居高位的人屈指可数。”

　　拍了拍宽大的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动作说不出的从容优雅，转头对着卫庄，盖聂说道

　　“卫先生，盖先生，在下早已略备薄酒，不知两位可有兴致与子房小酌一杯。”

　　看着笑得像狐狸样的张良，卫庄高傲地暼了他一眼，便霸气十足地托着鲨齿走了，盖聂也默默跟在其后。

　　流沙和道家也随着张良走了，没有任何停留。

　　剩下的人脸色阴晴不定，攻秦期间，颜路一直在后方尽心医治，如若没有颜路，这里怕有一大半人都不在。

　　难怪当初救治好他们后颜路没有索要任何东西，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现在想来，怕是这人早预料到今天了吧，想到此，他们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思虑再三，便也各自归去了。

　　这天下，最难还的莫过于人情。

　　郁郁葱葱的林间，偶有一道青色身影闪过，因与树木颜色极为相似，就连附近的鸟儿也没有被惊吓地飞走。

　　颜路一手抓住赵高的左臂，让其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让其整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

　　一向沉静如莲的眉眼中露出难得的焦虑，慌张，即使刚刚在途中已经喂了药，输入了内力，但是颜路依旧不放心。赵高倚在颜路怀里，虚弱地说道
　　“你……不该来的。”

　　颜路足尖轻轻一点便带着赵高飞出几丈远，他边施展轻功，边将赵高搂的更紧些。赵高复又说道

　　“你放下我……，颜路，我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咳……很多，都已经改变了。这么些年咳……咳……我都忘了杀戮是为你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我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你了……咳”

　　狭长的眸子微闭着，愈发尖削的下巴显出主人的固执孤傲。

　　赵高本想继续接着说下去，却突然被颜路的一句话给堵住了
　　“你还要作妖作到什么时候？”

　　赵高突然睁开眼，瞳孔猛的一缩，眸里的灰色愈加深厚，他看着那人严厉锋利的眉眼
　　“你说……你说什么？”

　　颜路此时停在一棵千年古树上，将赵高安顿靠在树干上，而后面目表情地说
　　“我说你……像个娘们似的矫情”

　　赵高心里猛地一跳，他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亦或者是他耳朵坏掉了。

　　颜路长身玉立在赵高面前，清瞿俊秀，星眸明亮，恰如新柳初绽，清弋新雪。

　　“这么些年来，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你自己？为什么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需要保护？为什么要像个懦夫似的以死亡为结局？”

　　颜路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怒气，一向含笑的嘴角第一次彻底不见，声音也越来越大，严厉摄人。

　　赵高惊讶地看着颜路，他……从未知道这人有这样的一面

　　颜路负手背后，仰天说道
　　“赵高，我手上的人命不少，我所经历的事、战争更是不计其数，我可以帮你很多，很多。”

　　说完，便转过头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直视着赵高，接着说

　　“但是……当年你没有来见我，你希望我离开，既是你希望的，我便不会多做什么。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你却一心求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伟大？很无私？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赵高，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赵高对于颜路突然地转变话风猝不及防，但他并没有理会，依旧闭上眼，沉默不语，只是用力攥紧了双拳，生性高傲地他第一次被人这么侮辱，而且，还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赵高莫名觉得很委屈，更憋屈，他第一次被人挤兑地说不出话来，但颜路根本不管这些，依旧毫不留情地指责他，终于他忍不住地吼道

　　“你给我闭嘴”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我……做不到”

　　“那你就给我闭嘴”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懦弱无能的人了？当年不可一世的你呢？”

　　吼完了，颜路还不解气地红着眼走过去直接揍了赵高一拳，似是刚刚担心怀中人安危的人不是他。

　　赵高血性似乎也被激了出来，毫不示弱地回击了一拳，两个人就这么不顾形象地纯靠□□力量打斗着，毫无章法，似乎只是为了发泄而已。

　　也幸亏这棵古树树杈够宽广够结实，也幸亏两人还有分寸，否则绝对掉下来。

　　赵高到底是受伤的人，气力很快耗尽，瘫倒靠在树干上，肆意地呼吸着，虽狼狈不堪，但眉眼中散发的熠熠光芒却夺人眼球。

　　颜路像是要再次揍一拳的扑向赵高，赵高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然后就被死死地搂住了，耳边湿热的呼吸抽动着
　　“赵高，……别离开我”

　　神色阴郁的青年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颜路这么脆弱的声音，带着疲惫，带着无奈，带着患得患失，带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赵高很快反应过来，将头埋进他的灰发里，手紧环住他，似是想过了千年万年一样，决绝郑重缓缓地说道
　　“好”

　　那么，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死后一起堕入地狱吧，颜路。

　　而在这之前，请让我们先一起听初春的莺啼燕鸣，嗅仲夏的栀子弥香，看晚秋的枫叶散红，赏深冬的冰面洁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执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