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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暴雨 ...

  •   到了夜间,萧宛和萧棠才回到了太傅府。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大哥这些天来不是住在别苑,而是住在秦楼楚馆呢?”

      面对姐姐的诘问,萧棠的手不安的握在一起,犹豫了很久,才道:“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

      “还记得两年前闯入萧府,挟持了你后又逃脱的贼吗?

      那日我入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发现为太皇太后诊治的神医,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萧棠试探地说完,抬头去瞧她的神色,竟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许是你认错了。一个贼,怎么可能是皇上为太皇太后找的神医。”她淡淡道。

      “是、是么。”萧棠挠了挠头,又道:“那么那日我和大哥在西华街上打架时遇到的他,想必、想必也是认错咯?”

      萧宛正等着楚月为她端药来,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萧棠还以为她要承认什么,却听到她用一种鄙夷的语气说:“你为何要同你大哥在大街上打架?”

      “还不是因为那日你让我去别苑找他,我去了,发现他正在西华街上的清欢阁……将他拽出来之后,看他那副样子我便气不过,便同他打了起来。”

      “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我们俩身边带的人就将我们分开了。就在那时,我便见到那个姓贺的神医从那里走过。他见到了我,想是怕我认出他而当街戳破,便将我带到茶肆中,见我受伤赠了几瓶跌打的敷药,还让我别将今日的事告诉姐姐。”

      楚月这时走了进来,听了几句便觉得不大对,忙对着萧棠使眼色。

      萧宛接过了楚月手中的碗,轻轻晃了晃,难怪萧棠与萧显打架受了伤居然还能瞒到现在,原来是暗有帮手。

      “他不让你说,是不让你说遇见他的事,不是让你不说和大哥打架的事。”萧宛道,“长这么大了,脑子还是这么不灵光!”

      “姐姐就知道说我!”萧棠有些委屈,皱着脸道:“还是你就是想要一直对那个人的事避而不答呢!”

      “小公子!天晚了,您快去歇着吧。”楚月终于看不下去,将萧棠连哄带骗地骗走了。

      “贵女,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楚月犹豫着问道。

      她道:“不必了。”

      既然他不欲让她知道,查了也是无益。

      “嗯,小公子这个人终日迷迷糊糊的,或许他真的是认错人了。”楚月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什么,“方才崔夫人派人传信,说太皇太后的旨意,让崔夫人和您五日后一起去歆寿宫。说不定到时候就会碰见这个贺神医呢。”

      其实不用等到那日,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旁人,世间再无一人如他一样有千万种身份,还会随意闯入别人的生活了。不过虽然心底是这样想,她也不过是轻轻点头,说:“好。”

      过了三日,崔夫人又来了信,邀请萧宛今日去光禄卿府住,转天一早方便入宫。

      萧棠送她登车。临行前,一阵风袭来,将轿帘掀开,她抬头望去,还是有日头挂在正中,只不过有一朵乌云随时便要遮日。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被灰意侵袭,方才的暖意不复,要变天了。

      到了光禄卿府上,已是狂风大作,萧宛才发现,原来崔夫人请的不止是自己,还有现在在京的其他萧氏夫人、子弟,崔夫人带着一些妯娌和侄女们去了别室。

      “姐姐,知道今日要做什么吗?”走在长长的穿花走廊上,玉甯低声地同萧宛说话。

      “不知道。”萧宛如实回答。

      “听说太皇太后的旨意,让母亲为你改制她老人家当年的嫁衣。”

      她心中一惊,居然准备的这么快么,不可能的,连圣旨还没下。转念一想,李岫那边虽然时时将大婚之事挂在嘴边,自己却没有真正行动;想必是太皇太后心焦,所以才要从这边来使劲。

      不多时,女眷们纷纷入座。

      “阿宛,你来。”崔夫人向她招了招手,拉着她去了寝室。

      虽然事先已经被玉甯漏了口风,不过在崔夫人房中看到那奉太皇天后之命重新改制的嫁衣,依然令人惊讶于它的美丽——十数颗夜明珠被缝在了衣衫前襟各处,若是在黑夜中,定是灿若繁星。此刻天色灰暗,夜明珠散发的淡黄幽光映衬着夺目的火红,着实大气而艳丽。

      “当年太皇太后便是穿着这件嫁衣被册封为皇后的?”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这嫁衣,问道。

      “此衣是二十年前制成的,多年来一直被太皇太后私藏。虽然精心保管,但是难免有些古旧。”崔夫人笑意盈面,拍了拍她的手,“太皇太后病着,却还在想着这件事,让我找绣娘改制了嫁衣,阿宛,快穿上让我瞧瞧,可还合身么?”

      她没有言语,由着崔夫人在楚月的帮忙下帮她更衣。

      “慧姐姐在宫中还好么?”

      崔夫人手中顿了顿,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横竖如今宫中就那么几位嫔御,彼此也是相安无事的。等到你入宫,你们姊妹一处,岂不好?”

      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这华丽无比的嫁衣妥帖穿在了她的身上。

      崔夫人又拉着她除了内室,众位婶母、姊妹便纷纷围上来赞叹不已。

      她衣裙绮丽,心中肃然,面上却保持了众人想象中她应有的笑意,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各种美言和称赞,她却统统没有听见,只听见窗外风声大作,忽然下起了暴雨。

      “阿宛身上不好,衣裳合身便好,快去内室换下来,就去休息吧。”崔夫人关切道。

      于是她便又回到了内室,走到了窗前,丝丝凉意带着水汽从窗外飘来,瞬间让人清醒不少。

      楚月在帮她一层一层地褪去火红霓裳。刚刚褪去外面的大衫,她忽然道:“楚月,我有些头昏,想去外面走走。”

      楚月不解:“外面下着大雨呢,您出去做什么?”

      她道:“就去廊上一会便回来,你在这里等我。”说罢也没有再听楚月说些什么,便一脚踏出了内室。

      暴雨如注,心沉如墨。她在廊上慢慢走了会,已觉得寒意上了身。

      不,还是不够冷。她这样想着,仿佛受着什么力量牵制着,如一个人偶般,看也不看,走入了雨中。

      第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额上,她才终于觉得清凉起来。雨水渗透她如云的乌发,将发丝都坠下来;雨水在她面颊上淌过又顺着她的鼻尖滴下;终于层层的纱衣也被雨水穿透,她的周身,都已湿透。父亲的离世,亲族的觊觎,兄长的堕落,她的身不由己,她仰面朝天,只希望雨水将这一切都冲走……

      她睁开了双眼,朦胧的水汽中看不甚清,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他站在那里,任由雨水从眉峰划过,挂在睫毛上,再滴落于泥土中,也不动分毫,往日里时常带有笑意的眉眼此刻冷峻而凝重,一身黑衣早已湿透。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雨帘。她被雨水冲了这么久却也没有清明起来的神识五感刹那间忽然被无限放大,仿佛脑海中的一个死结被打开般,明白了些事情;从前不理解的,如今理解了;从前不会做的事情,将来或许会做很多。

      那一瞬间,她的世界,风远离了,雨亦远离了,连脚下的泥土,远处的回廊亦远离了,父亲的离世,亲族的觊觎,兄长的堕落,她的身不由己,都被她抛诸脑后。

      她笑了。在她那喜爱缄默与冷淡的人生岁月中,仿佛从未笑得这样开心。不用任何人教,她的嘴角不住上扬,那雨水都在脸颊上改变了下落的轨迹。

      他紧绷的脸色随着她的笑容有所缓和,他向她点了点头。

      她亦平复了面容,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内室。
      当萧宛仿若一个移动的水源般走回内室时,楚月都惊呆了,忙找了干净的巾子来为她擦拭。

      “贵女你疯了!本就病着,若是加重了可怎么好!”楚月又急又气,“衣裳都湿透了,崔夫人见了定会生气的,我先去让人给你烧壶姜汤,灌下去才好!”

      她坐在凳子上,脚下便成了小溪。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成绺地贴在脸上,活像个水鬼。

      玉甯如无声的幽灵般忽然出现,将楚月又从门口挡了回来:“姐姐,我什么都看见了。”

      她拿来一块大毛巾,劈头盖脸地扔向了自己的堂姐:“姐姐放心,那时他们都躲在屋子里避雨,除了我,没人看见姐姐的样子。”

      “我和母亲说,姐姐近日来过于疲累,方才的衣服又太重,便有些晕眩,母亲还要陪客人,便让我来看着姐姐。”

      玉甯背着手走来走去,仿佛一只最狡猾的猫在逡巡。

      “我看楚月姐姐也不必张罗着熬姜汤了,毕竟……姐姐若是病了,就不用嫁给皇帝了,对不对?”

      楚月帮她换上干净衣衫,边道:“玉甯贵女想多了吧,你姐姐她不过是方才在外透气,不小心跌了一跤淋了雨而已。”

      玉甯“咯”地笑了一声:“楚月姐姐的话,骗骗阿棠那种傻瓜还差不多。”

      知道玉甯不好糊弄,楚月决定知难而退:“我、我还是去给贵女熬姜汤吧。”

      “姐姐,我认出来了,那位公子便是那日曾经来过的那位大夫,是不是?”玉甯围着她转圈,“姐姐此刻肯定嫌我吵闹,可是那位大夫的底细,父亲可是查过的,姐姐不想听听吗?”

      “我不过见了一个人,你的兴致怎么如此高?”

      玉甯目光狡猾:“我看你们一眼,便知姐姐不想再做皇后了。姐姐不做皇后,和慧姐姐就不会有共同拥有一位夫君的困扰,玉甯今后便不用再二位姐姐中间选边站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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