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妖[娱乐圈]》云华掠影

10、第十章

　　商音擅长医术，却也是个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丽娘却是不顾礼法的江湖侠女，一来二去，丽娘不耐烦商音的委婉拒绝，几乎算是被丽娘强行拽出了小月园。
　　陈师道重伤昏迷满身血腥伤口，而他的挚交好友厉良抱着剑杵在一边，看上去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冷漠性子，见惯了风花雪月温润君子的商音有些被厉良身上的凶戾和血腥气吓到，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丽娘的一截衣摆。
　　“快去救救陈大哥啊！”丽娘没察觉到商音这个细小的动作，她满脸焦急的看着躺在那里的陈师道，自顾自地把商音往那边推了推。
　　一身白裙的女郎眼中有一点落寞的委屈，在丽娘转头看她的时候，那一点情绪就在她眼睛里散掉了。
　　除了因为警惕而自始至终盯着商音的厉良以外，没人察觉到她眼中这一点委屈。

　　商音不是习惯大大方方抬头看人的爽朗性子，她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有种这些江湖儿女陌生的羞怯，治好了陈师道后，丽娘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和她奔波了一路的商音出去吃饭。

　　路边摊煮的小馄饨，商音像是个木偶一样被丽娘摆弄着坐下来，那一身出尘气质和这充满了烟火市井气的小摊子显得异常格格不入，丽娘摆弄完了商音就跑去看陈师道了，为了防止“不晓得多金贵的千金大小姐”不小心让人拐跑，厉良冷着一张脸坐在她旁边，看着商音垂着眼，汤匙拨弄汤水里的馄饨，吃相斯文优雅，看得旁人连连侧目。

　　——世人总是对过分美好的东西带着恶意揣摩的心思，比如说此刻的商音，耳朵里充斥的就满满都是旁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不是和人私奔的大小姐啊——
　　去去，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可还端着呢——
　　得了吧，都私奔了谁还知道干不干净——
　　要我说啊，这些千金闺秀就是不知道深浅好歹，都私奔了怎么还一副端着架子的——
　　男人娶个女人回家，难道不应该娶个好养活会干活的么，这样的一看就矜贵，将来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

　　浅薄又无谓的恶意，永远是最能戳人肺腑的刀。

　　商音的手指捏着汤匙，指尖寸寸发白。

　　厉良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漠然渐渐变得无措，他同样是不会说话的那一个，所以面对往来人群的风凉话也不晓得要如何开口反驳，男人捏着剑的手收拢又放松，最终也只能侧开望着商音的眼神，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他们的话，你别太在意。”

　　商音缓缓抬起头，嘴唇即使有热食的滋润，也有些惶惶的苍白。
　　她还是不会争，也不会恼，那些情绪与她过去的人生距离太远了，所以她的声音永远干净，反而会让人心生奇怪的恼怒。
　　像是恨其不争，又像是不相信她就是真的这么干净的心性。

　　但这样的干净，对与厉良来说却是陌生的，也是向往的。

　　在影子里呆的久了，就格外渴望那一点细微的光。

　　“多谢公子好意。”
　　商音露出一点浅笑，像是一朵纯白无瑕的出水芙蓉在眼前徐徐绽开。

　　于是这一次，厉良近乎有些慌张的挪开了自己的眼神。

　　“cut！——过！”

　　饰演厉良的秦慕之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了肩膀，马上被助理抓到一边补妆去了。

　　网剧《令天侯》的拍摄进度已经过了一半。谢晨从关系网里翻出来一个编剧过来帮忙，原定的剧本在编剧跟了几天后被大刀阔斧的重新改了，李寒江作为原著作者兼剧组金主却是一副笑呵呵好脾气的样子，简直让人怀疑这本子原来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楚其姝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人家就是摆明了不爱江山爱美人，莫说是一掷千金了，烽火戏诸侯那只老虎精也做得来，摆在他家里的那位美人偏偏还是个狂热追星的，所以只要楚其姝愿意出山拍戏，到底拍个啥他是不大介意的。

　　后改的剧本虽然也没有摆脱狗血四角恋，但是好歹几个主角都摆脱了最初的槽多无口的狗血人设。
　　男主陈师道老谋深算，吊着丽娘游历江湖拓宽视野发展人脉，后来又借着商音的家族势力一跃进入朝堂之中，最后成为权倾天下的令天侯；
　　女主角丽娘洒脱不羁，出身江湖世家，看似对陈师道情根深种更多的却不过是把玩一个新奇物件一样的占有欲喜欢着陈师道，她跟着陈师道的理由未尝没有自己的谋算，最后也是乘着令天侯的势，让自己的家族成为江湖上的第一世家；
　　看似柔弱的商音终于确定自己的前半生不过是任人操纵的傀儡，就连最后的一点温情面具也被陈师道的野心撕碎之后，直接成为全剧中后期男女主角最大的敌人；
　　而仿佛始终游离在剧情之外的厉良，他是推动商音性情反转的最后一根稻草。厉良是全剧武力值最强的一个，几乎可以达到了“以力破巧”的巅峰，可他爱慕的商音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闺秀来说，无论怎么看都是太干净了，干净的不敢去碰，唯一一个得到她的方法，就是把她拉进泥沼之中，让她变成自己的同类。

　　必须要说，谢晨是有野心的，这份野心表现在他察觉到楚其姝的天赋后不惜倒贴人情把自己做编剧的老友挖出来重新塑造了整个剧本，也表现在他在这个剧组从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到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狂热兴奋。
　　李寒江的好说话出乎他的意料，也让谢晨有些担心，不过这份担心并没有让他的脚步停顿。
　　楚其姝不是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她是一颗已经完美无瑕的钻石，拥有无数个绚丽耀眼巧夺天工的精妙横切面，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多的挖掘出这颗宝物更多的光彩。

　　《令天侯》开了官博，下面的反响回应寥寥无几，官博下面打卡的就只有几个演员的铁杆粉丝和李寒江自身的书粉，而且还都是泼冷水的。
　　粉丝自身号召力不够，作为原著作者的李寒江，他的粉丝都是“作者行为不要上升粉丝”“虎哥你要是被嫂子绑架了就眨眨眼”“演员粉丝不要打我们，虎哥你医药费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众筹”的粉似黑……所以除了一群围观路人下水凑热闹的哈哈哈，整个网剧倒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水花。

　　这个剧会不会火他不知道，但是谢晨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过分的兴奋。

　　……然后每一次，这份兴奋都会在拍摄楚其姝无关戏份的时候，仿佛被浇一盆冷水。
　　商音的戏份虽然多，但是整体来说也没有超过整体戏份的三分之一，说到底改编剧本还是在原著基础上的大男主剧情，陈师道和丽娘才是当之无愧的男一女一。

　　休息途中秦慕之被助理拉着补充水分，大夏天的拍摄古装剧就这点不好，衣服厚重不通风随时随地都需要补充水分避免中暑脱水，秦慕之仰头喝了半瓶子才稍稍缓过来一点，喘匀了气之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到了楚其姝那边去。
　　她在不远处坐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只是帮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比起其他几个演员自己带着助理，楚其姝从开场拍戏到现在都是一个人连个临时助理也没雇，不要说是直接打破了一开始“金主□□红”的传闻，现在有些人看李寒江都有些嫌弃了。
　　压榨劳工啊啧啧啧啧啧。

　　楚其姝戏上戏下切换自如，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出戏的，很多时候柔柔弱弱的商音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就会导致他们对楚其姝也有些不自觉的怜爱心情。所以此刻秦慕之对楚其姝的注视也并没有引来太多的想法。

　　“送一份吗？”小助理非常贴心的递上一瓶新的矿泉水，瓶身上水珠细密触手冰凉。

　　秦慕之想了想，接过了那瓶水走到了楚其姝身边。他也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说送你的，瓶子递到了楚其姝的面前，对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瓶子拧开了瓶盖，然后非常自然地递回来了……

　　递回来了……

　　递回来了……

　　秦慕之懵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看楚其姝被自己小的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觉得先前那些距离感忽然全都消失了，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不是让你帮着拧瓶盖，是给你喝的。”

　　楚其姝：……

　　秦慕之也没舍得让她就这么尴尬下去，顺嘴换了一个话题，“接下来要拍商音第一次杀人转变的那场戏了吧？”
　　“嗯，编剧刚刚和我说那场戏大概要拍下雨，让我提前做好准备，不过那场戏也有你的剧情吧？是厉良帮着商音处理现场来着。”楚其姝刚刚拧开瓶盖，还没送到嘴边，就看一边的化妆师大喝一声“住手！”然后风风火火跑过来塞了一根吸管，又一溜小跑跑掉了。

　　“你不考虑找个助理吗？”秦慕之有点好奇。

　　“找个人对我管着管那吗？”楚其姝一脸奇怪。

　　“你总得找个人替你收拾一些事情啊，”秦慕之的表情有些无奈：“比如说这种天气里递一瓶水，等一下拍下雨的戏份，你拍完以后湿淋淋的，肯定也需要毯子之类的东西……”

　　楚其姝点了点下巴，还是没拒绝对方的好意。
　　“好吧。”

　　“可是你的脸上写满了敷衍。”

　　楚其姝摸摸自己的脸，表情有些不大确定：“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不着急？”

　　“助理什么的我帮你找找吧。”
　　秦慕之掏出手机，相当自然地随口一问：

　　“介不介意联络方式发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