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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尘埃落定,百废俱兴。
      星月女神回来了,却忘了种种。

      虽不记得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但月弥仍旧是那个月弥,样貌顶顶端庄漂亮却做不出温柔小意的女神仙。

      残魄六万年苦守荒漠的经历,似乎丝毫没有提升这位女君的耐性。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着剑去太初殿取回那三车酒。

      月弥残魂初初归位,忘性颇大。

      那些往事,全靠上古炙阳他们一点一滴掰碎了讲,但有些事他们偏偏讲不得,连提也没法子提。该说的那个人,他却沉默寡言犹胜当年的白玦。

      如今,她忘了自己当初待妖神的心意,却记得自己上天入地才讨到的这美酒有多不易;晓得天启同自己好歹有万年情谊,决非故意要害死她,得怪个唤作芜浣的杂毛凤凰……

      但难免会心生迁怒与怨怼啊!
      也不打听打听,她是甚么霸道性子?

      神界皆知,星月女神自归,从未给过妖神半点好脸色。连月华府不知从哪里搜罗了美酒,又破天荒地肯大宴宾客,那帖子也没递到不远的太初殿里。

      这万年的陈酿实在醇厚,足以醉仙。

      天启其实隐身前去远远望了眼,瞧见主座的那人酩酊微醺,正拉着上古划拳。不知是不是上古晋升主神实至名归的缘故,福泽无匹,竟一次也赢不了。

      星月女神也不气恼,笑嘻嘻地又划了数回,终是醉倒。过了半晌,上古无奈地教满身酒气的众神尽兴了便退下。在座的自然也都有眼色,恭恭敬敬地走了,只将赠予月华府主人的名贵贺礼留下。

      彼时,白玦掐着时辰来接上古回去。

      他知道她们两个自来便爱疯闹,难得欢愉,自然不忍心多做劝解。何况上古如今早已成熟有度,再不是从前懵懂需要管教的小姑娘。

      几位真神之间如此熟稔,互有感应,天启也并未使太高深的术法,不过是哄人耳目。月弥醉了,众神走了,他更无所谓被解除隐身术。

      白玦笑着问他:“怎么不进殿?”
      天启望他一眼,没回,抬脚便走。

      冷不丁上古蹿到了他们二人身侧,先牵起白玦的手,却板着脸喊住要走的人:“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也不同她解释,由着她误会冷淡?”

      小主神严厉起来,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天启,这都不像你了,别让炙阳都瞧不起你!”

      但对带大上古的天启来说,自然瞧得出她是忧心自己同月弥之间难解的谜题。她是想激他一激,不愿他继续蹉跎下去。

      他没有回头:“那便让他瞧我不起。”
      嘁,说得好像谁会在意那孤寡老家伙似的。

      话音刚落,紫影便消失无踪。
      说他是逃吧,这身姿未免太风雅了些。

      “真是越老越钻牛角尖儿了。”上古懊丧地叹了口气,朝心上人道:“他拿自己一半寿元重塑月弥的神体,她若当真想起过往,又岂会忍心责怪天启?”

      “当局者迷罢了。”白玦微微牵起唇角。

      白衣真神轻轻抚摸粉衣少女的脑袋,柔声道:“少不得要靠我们高明的主神,为他二人出谋划算。”

      不多时,上古与白玦相携而去。

      临近朝圣殿时,上古突道:“你说这天启,能把握住机会吗?”虽是问句,但她已然笑起来,双眸月牙般弯起。

      “在这方面,天启向来比我熟练。”
      白玦挑眉,悠悠踩了旧日情敌一脚。

      *

      天已暮,当是夜神尽责之时。

      莫说宾客,连侍女都走光了。
      但月华府外的真神果然不曾离去。

      天启放心不下主座上酣睡的醉鬼,忍不住念道:即便上古未能想周全,难道你白玦也不懂事?怎地留她一个人……这魂魄初归,神身不稳,万一有个甚么事儿呢?万一又来朵九爪莲呢?

      换作往常直率,当已抱怨出声。
      但如今的妖神,不过默默腹诽。

      徘徊数回,终于打定主意,跨入殿内。

      ……月弥,是生得极好看的。
      这点天启从未有过甚么异议。

      灯火璀璨,星月女神墨染似的长发垂落在玉案一角,泛着嫣红的侧容垫在皓腕上,明艳眉眼被乌发所遮,只露出挺翘的鼻尖与不断呓语的丹唇。

      “酒……上古,我还没喝够……”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接近,她微微蹙眉。

      在天启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时,月弥已伸手,拉住他的腰带。对一个醉醺醺又半睡半醒的人来说,烛火与日夜之精太过明亮刺目,她左手不放,另一只手不禁遮住了湿润而微红的双眸。

      紫衣真神拂袖,殿内立时陷入昏暗。
      他有些紧张,顿了顿,轻声唤她:“月弥……”

      这并非他时隔六万年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日前女君手持长剑气势汹汹闯入太初殿时,他便这么叫过她,很轻很轻,呢喃随风散。

      他以为她是来刺他一剑,就此恩断义绝。

      那时天启刚为重塑月弥神体失了半数寿元,妖力本源也大不如前,但他避也未避,苍白着脸站在她跟前,唤她:“月弥……”

      月弥,月弥。

      分明对紫涵说过自己不配,然那苟且偷生的六万年里,何止在心中偷偷念过她千万遍?这名字简直已融入骨血,再难泯灭。

      彼时,火爆脾气的星月女神打量着他。
      瞧着瞧着,充满生气的脸仿佛更红了些。

      “我刚下界除了个邪祟,所以才……”她别别扭扭地解释着自己也不信的鬼话,将剑收起,又仰首道:“听闻太初殿内的三车美酒还在,想来天启真神也瞧不上,不若让我带回?”

      天启瞧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笑容有些发苦,想,我怎能拒绝?

      她的心意尽数藏于佳酿,然当初的一切是那般仓促,他更心有所属不曾珍视。如今她前尘皆忘,开口问“仇人”收回礼物,自是情理之中。

      这意义深重的三车美酒,于她而言,再非不可明说的心意,不过是酩酊大醉的欢愉了;于他而言,却是无颜启封,此心再难求。

      “天……启?”她眯着星眸,迷迷糊糊中却很霸道地将他又拉近了些:“你……是来给我送酒的么?”

      紫衣真神的呼吸迟滞了一瞬。
      多像从前,她仍旧待他这样熟稔。

      他爱酒,她亦爱酒。
      自然常在一处共饮。

      下界进贡上的佳酿,他从不藏私;反而月弥是个霸道贪性,要饮她搜刮来的美酒着实不易。但她却愿去玄一殿中偷酒,给他喝上半坛,借机拖他下水……

      待上古降生,被他二人带着,竟也喜欢上饮酒。那时桃渊林中,日日飘荡着欢声笑语。他们三人还约好了,待上古荣升为真正的混沌主神,便将桃渊林下埋着的美酒取出,大醉方休。

      “我酒呢?”月弥已开始抖他的袖子。
      她刚刚尝试过扒他的衣衫,毫无所获。

      这六万年来他着实过得不好。
      若非真神之身,早已是形销骨立,不至于仅仅是消瘦了些,显得紫袍宽大,暗锦广袖空荡荡。

      “我没有带酒。”他无奈,却没有闪躲,任由她查探搜身,只是嗓音有些低沉而干涩:“你若还未过瘾,我去为你再取几坛,可好?”

      星月女神拿眼缝斜睨妖神。
      她看起来精明得不得了:“不骗我?”

      天启自是颌首,寻思着太初殿里还有多少珍稀佳酿,却不知她醒来会不会难受得吐出来,会不会根本不屑要他的酒。

      顿了顿,他苦笑着垂眸:“不骗你。”

      “呸,骗子。”黑暗里,月弥凶巴巴地瞪他,其实只能瞧见团紫不溜秋的人影,但这不妨碍她气势惊人:“从小到大,你每回骗我,总是不敢看我的眼睛!”

      天启倏然抬眸。
      他哑声道:“月弥,你难道已想起……”

      他竟说不出话来了。

      缄默中,星月女神按住妖神双臂,脑袋略凑过去了些,拖长声音道:“我还要三……不,五坛,要十万年的佳酿,少半日都不行的,你懂罢?”

      她小声嘟囔着,这回得要他大出血。
      没等听到回答,头一歪,人差点倒下去。

      真神的手规矩地揽住女君的腰身,让她将头轻轻倚靠在自己肩膀。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们已六万年不曾如此亲密过,当初的心意也早已改变。

      良久,他语声叹息:“我懂。”
      只可惜悟得太晚,回得太慢。

      紫衣真神掐了个诀,降到桃渊林中。
      星月女神犹自酣眠,安然一如当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一年半,小修一下。
    私设如山,he但男主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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