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瑶引》观晴山

31、第三十一章 烈火燃城

　　一丝燃苗飘飘渺渺浮荡上空。

　　临空俯瞰，可见一座偌大繁华的城正燃着漫天大火，火光冲天映满了半壁苍穹。

　　烈火烧过漫漫长街，尖锐凄厉的嘶喊声划破天际。

　　倾塌的房屋，四溢的妖火，有无数惊惧惶恐逃命的人都奔走于这条街道上，压抑绝望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心。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身后扑面而来的烈火，还有烈火中间漫漫而来的那个人，他如同由地狱深处来的杀戮嗜血的恶魔，罗刹烈焰，掌控着这座城的生死，巨大的火焰在他周围炙热的燃烧，轻轻抬袖的瞬间，无数人便吞噬殆尽……

　　惊慌，嘶喊，恸哭，而绝望之际有人指出向街道尽头跑，企图打开城门，博一条出路，盼望着死里逃生。

　　绝处逢生，失了妖民首领，本是无头苍蝇的一群妖民，便齐涌向了城门口。

　　一路疾驰，感受到身后逐渐减小的热浪，还有前方竟然敞开的城门，每个人都很是意外的欣喜若狂，脚步加速，叫嚣着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城门几米之远，眼看就要跨过这条长街，头顶之上猛然又浮现那个人恶魔一般的声音。

　　众人俱惊，抬首看去，那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眸光寒冽，布满戾气，他立于城墙之上，身着的黑色的衣袍在刺寒的烈风中张扬的浮动，手持一柄饮血玉剑，全身煞气凛然。

　　城内逃命的妖民惊恐万状，全身打着颤，不住的向后退去，眼睛俱死死盯着前方大开的城门，可却无人敢向前而去。有几人胆大向着城门奔去，下场却是焚烧灰尽。

　　回首看去，这个少年，所过之处，烈火焚烧，断壁残垣，一片凄然 ，尤似沦入地狱一般。

　　“凤琹将军在哪儿。”

　　寒冽冷寂的声音再次响起。

　　城内妖民绝望的看向那人，从这少年焚烧禹城之时不过一刻，逃命的人就只剩他们这几人，而少年从头至尾一直就只问这一句话，他们也派人去查了，却发现那少女早就失踪了，无论如何和这少年解释，都无法。

　　他们绝望的发现，这个少年只是想屠杀他们而已。

　　有人煞红了眼，急道：“烧吧，那个女的也会被你烧死！”

　　祝江尧抬手将那男子临空架起，虚空捏紧他的颈项，逐渐收缩，看着男子涨红的面色，突起的青筋，眼光渐渐无神，嘴角开裂一抹锋利的弧度。

　　“你说我该怎么杀了你呢？”

　　男子头骨一歪，断了气，身子跌下城墙，城下众人一阵惊慌抽吸。

　　隐于一旁的顾霁等人缓缓显出身，顾霁凝着祝江尧，眉头深皱。

　　顾霁一旁的一位小男孩愁着眉眼，低声而言：“他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恐是要入魔的……明明公主就在这儿啊……”

　　小男孩说道眸光瞥向身后结魂灯中的凤琹。

　　顾霁轻声开口：“让他疯一疯吧……”

　　“可是……顾霁，再这样下去就救不了凤琹公主了，你真不打算……”

　　顾霁睨着男孩，眉头愈渐深沉。男孩猛然顿住了话，眼光愁思尤盛，他的目光转向前方的那个煞气少年，忽的明白顾霁的用意。

　　上天对那个少年从未怜悯。

　　顾霁抬眸的一瞬看见祝江尧望过来的眼神，隐隐觉得自己如今如果再做阻拦，那便是对祝江尧最大的伤害。

　　祝江尧定定看着顾霁，红着眉眼，眼波渐渐泛起一丝光亮之色，双唇翕动，许久，才发出一道颤声：“顾霁，你有办法救她。”

　　并不是询问他，祝江尧的声音有着一股怒气交杂的意味。

　　顾霁断定他听到刚才他们的谈话，如果他现在回答没有，祝江尧会像对待这些妖民一般杀了他。

　　“是，我有。”顾霁回应道。

　　顾霁身后几人皆眉心深锁，目光在凤琹与祝江尧两人身上游荡，不再言语。

　　祝江尧的目光微凝，露出一抹淡然微笑，他说：“顾霁，只要能救她，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顾霁转身看向安静躺在结魂灯中的那个少女，面容苍白却依然眉目中透着凛冽的傲气，心里微微一叹。

　　祝江尧静静凝视着凤琹，目光苍凉，忽而想着如果这次没有来禹城，那所有的一切会不会都没有发生。

　　他前来禹城不过是因一次任务，恰遇到禹城之乱。未带多少黑影卫兵，却遇到顾霁等人的相助，顺利脱险。在抚平禹城妖民之际，忽闻凤琹前来的消息。

　　而只是一个街角的距离，他看见凤琹追逐着一个黑衣蛇妖，那黑衣蛇妖擒着却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少年，只一瞬之间，他们皆消失在他眼前。

　　她在他的眼底被人带走，他怎么能不慌。

　　苍茫寻找凤琹的去处，不知她如何，却在此时闻言听到妖民首领抓到一个骨血奇特的女子，要剔其骨，弑其肉。

　　祝江尧与顾霁寻了许久抓了那妖民首领，才知晓凤琹被囚困的地方……

　　祝江尧赶去的时候，是全身发颤的。

　　赶到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猛然停息，寂静无声的躺在他的身体里。

　　他在一片灰烬中看到那个破旧的铁笼，目光狠狠的一颤，灰暗的小屋中，他的公主，那个骄傲的少女被囚于铁笼中，手脚锁住了沉重的铁链，狼狈的伏在地面，失去了傲然的血骨，褪去了华贵的衣裳，一袭白衫，血迹斑斑。

　　即便如此，她却紧紧拉着一旁一个与他相貌一样的少年。

　　一个与祝江尧别无一二的少年。

　　顾霁等人立于一侧，寂然无声。只是惊惧无言的看向祝江尧，看着他的脸色只一瞬便褪尽了所有的颜色，苍白的让人心酸。

　　他匍匐奔去，跌倒在铁笼旁，徒手掰开铁笼，心潮翻滚，还未来及言语便涌向眼中，化为波涛。

　　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阴暗的小屋，区区一个破旧不堪的铁笼，怎么就能囚困住这个少女。

　　那个凛冽的凤琹将军怎么能被囚于这里……

　　他轻轻拥起凤琹，想要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她却丝毫微动，阖着双眼，断了呼吸，连体内一丝一毫的血液也停止了流淌。

　　他轻轻擦拭着她面容上的污浊。

　　低低的声色传出，仿若呓语：“转过去。”

　　顾霁等人还未及反应，祝江尧声音加大，声音淡定无波，却让所有人听出声音里那隐匿的巨大的悲伤：“我说，转过去。”

　　他不要她狼狈的一面给他人看见，他要她永远保持那份傲骨，处于光明之间。

　　他将衣衫覆在凤琹身上，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他拂袖焚尽了一旁那个少年的尸体，只余下凤琹手中死死握着的那只手。

　　看着她手中死死握着的那只手，他忽的笑出声来，一声比一声低。

　　后方顾霁等人闻声疑虑回身望去，只见那个少年将少女揽进怀中，脸低到她的发间，看不清面容，渐渐抽噎着肩膀呜咽出声，低低得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在发出绝望的无声嘶鸣。

　　其声不绝，无言的凄凉悲恸笼罩在众人心际。

　　顾霁看着祝江尧的背影，忽的出声：“可以用结魂灯结她的魂魄。”

　　祝江尧回身看着顾霁。

　　顾霁将结魂灯祭出，欲护住凤琹的身躯。

　　此时却发现凤琹体质特殊，本就没有生魂，人死便如同一个无魂的躯壳。放入结魂灯中也只能护住她的躯体，无法聚魂复生……

　　祝江尧认真安静的听完顾霁的话，俯身轻轻吻向凤琹的眉眼，将她安放在结魂灯中。

　　轻轻耳语。

　　“你的命不该止于此，我要你此后余生安稳无忧，长命百岁。”

　　话语散去，他的身形消失在灰暗的小屋之中，等几人回神之际，禹城的东部熊熊烈火燃起了半壁苍穹。

　　这座浮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妖城一夜之间焚烧殆尽，只是此后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