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抹茶杏仁

18、十七、

　　某个晴朗的周二下午，学校没有课程安排。李易峰和乔任梁乘公车去九海百盛买正装。

　　他俩前一天刚得知自己通过了某全球著名日化企业CBD部门暑期实习的网申，被邀请于周四参加该企业在某星级酒店举办的宣讲会。由于服装要求是business casual，于是两人不得不赶在这场正式宣讲会之前，为自己购置人生的第一套正装。

　　两人在男装部转了几圈，期间乔任梁看上了一套TONY WEAR，虽然很英挺，无奈价位不够体贴学生。最后他们才无奈地发现，果然像王弢之前指点的那样，适合他们的品牌也只有G2000。

　　“我简直难以想象每个男生都穿着黑色的G2000套装去宣讲会的情形。”在进试衣间前，乔任梁回过头来朝李易峰做了个鬼脸，“那跟克隆人可没什么两样。”

　　李易峰的视线从衣领标签移到他脸上，“哈，我觉得我这气质，穿起来还是和别人不一样吧。”

　　“真的？”乔任梁笑起来，调侃地眨眨眼，“那么我对你很期待啊。”

　　“你看怎么样？”几分钟后，李易峰重新出现在店堂里，向已经站在大试衣镜前的乔任梁挥手。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就跟制服似的。你这种型，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乔任梁犀利地指出。

　　其实是假的，虽说大多数男生穿上西装都会明显精神不少，李易峰的西装look还是小小地震撼到他。直线型的美国式衬出他外型的锐利和挺拔，而黑色西服搭配里面的白色衬衫让他的气质看起来稳重干练。整个人经过职业化的包装，顿时神采奕奕。

　　不过乔任梁还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沉痛状摇头，“小伙子，看来你靠卖相是不行了啊，只能靠实力说话了。衣服就随便了，哥哥劝你回家好好准备面经吧。”

　　李易峰做了一个咧开嘴的笑容，故意夸张地大动作给了他一拳，“你这摆明了是嫉妒，红果果的嫉妒！”

　　乔任梁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去开票时，导购小姐一边填单子，一边夸两人穿得好看。乔任梁顺势笑嘻嘻地要求打折，导购果然抵不住他的电力，再加上两人都买了全套，便都给了店内的9折。在付钱的收银台，看到两张数额不一样的收据，李易峰才意识到乔任梁跟他买的并不是同一款。

　　那么他穿那套是怎么样的呢？果真像导购说得那样好看么？李易峰有些惭愧地发现自己之前在跟他的玩笑间忽视了这一点。这次虽说是同来买衣服，自己却一点意见都没给他提过。始终是他在身旁指点自己，为自己抚平西装的每个细节。

　　心里有些抱歉，他侧身去看乔任梁。而后者也在看他，目光交会时在灯光下不自觉地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

　　宣讲会、SHL笔试、英语口试，一系列考验揭开了大三学生应聘暑期实习的序幕。虽然并不真心想进入这家日化企业，但是它毕竟为同学们提供了第一次完整经历职场招聘的机会。于是人人无论是临阵磨枪还是胸有成竹，都对它严阵以待。

　　两人经过两轮过关斩将，顺利地进入了第一轮面试，成为班上仅存的四名应聘者之二。在这之前李易峰和乔任梁都发挥得不错，因此对接下来的挑战满怀憧憬和信心。

　　第一轮的面试安排在宣讲会后一周的周五，李易峰是11点场，乔任梁是11点30分场，面对的是同一个考官，CBD的一位经理。两人相约在乔任梁面试结束后碰头，一起在公司附近解决午餐。

　　李易峰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离开寝室之前，他特意绕去乔任梁的房间，想提醒他别忘了约定时间。谁知敲了半天门没有反应。

　　难道已经出发了？比我还早？他有些疑惑，不容多作考虑便离开前往位于淮海路的公司上海办公室。

　　准时到达，刚掏出手机给乔任梁发消息预告情况，就立刻被一位头发挑染成蓝绿黄三色的HR领去面试的会议室。他一面暗想这位HR把头发搞成鸡毛掸子状难道是公司文化，一面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推开厚重的原木门，迎面看到面试官是一位不拘言笑的中年男性。还没等到李易峰打声招呼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就不耐烦地开了口。既没有递名片也没有自我介绍，劈头盖脸就是一堆behavioral questions。

　　你遇到过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介绍一下你的团队领导经历。

　　你有什么创新的经验吗？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李易峰只得把记忆中精心准备过的几个case套上去。30分钟后，他已经被challenge得满头大汗，那位面试官才恩赐他一个微笑，“还不错。希望能在下一轮见到你。”他感到此刻自己才第一次坐直了，用虚脱但确定的微笑回应对方。

　　出门时他擦着汗看一眼时间，11点35分了，看来自己占用了乔任梁5分钟时间。走回到等候区，才发现乔任梁根本没到，而那个鸡毛掸子已经皱起了眉头。

　　“下一个乔任梁，也是你们系的吧？怎么现在还没来？电话也打不通。”她直接朝他发飙。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其他部门等待面试的同学都吓了一跳，莫名地看向两人。

　　他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绷起来。“他可能是路上堵车？不好意思，您等等行么？我再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吧。”

　　鸡毛掸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拨通乔任梁的电话，听筒那头始终是长长的“嘟～”声。就在李易峰胡思乱想着乔的手机莫非是被偷了的时候，对方应答了。

　　“喂？”

　　李易峰朝鸡毛掸子抱歉地笑笑，走到角落里说电话。

　　“喂，kimi，你怎么还没到？”

　　背景是一片嘈杂，有人高声说话，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乔任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声音里充满疲惫。

　　“麻烦你帮我跟HR打声招呼吧。我不能来了。”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突然……”李易峰惊讶地问道，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王睿摔伤了。”乔任梁打断他，“我现在陪着他在校医院急诊。”

　　“没有其他人吗？王传君不能陪他吗？”

　　“大君不在学校。你帮我问问HR能不能换时间行吗？”

　　“可是……”李易峰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

　　“算了，”他听见乔任梁长叹一口气，“也不用问了，省得她给你脸色看。我不能来了，就这样。医生在叫我，我先挂了。谢谢你！”

　　“喂，kimi？”

　　“嘟～”

　　嘈杂的背景音和乔任梁的声音瞬间一同消失，李易峰只感到自己手中握紧的手机在微微发热。

　　他抬头，转身，不意外地看见鸡毛掸子的脸色正和她的发色一样，阴晴不定。

　　李易峰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向HR作出的解释和保证，她最终同意试着把乔任梁安排去星期六的场次。他谢过她，一个人走出办公楼。正午12点，阳光穿过路旁的树叶照在他脸上，有温热的感觉。

　　他既没有被面试官最终肯定后的愉快情绪，也没有这个钟点应有的饥饿感。就这么提着公文包，慢慢踱向人民广场的公车站头。淮海路上人们行色匆匆，穿梭在斑斓的移动广告中。周围是热闹的，而他像被隔绝在一个无形的气泡中，安静而又孤单地前行着。

　　回到宿舍楼，他先走到三楼乔任梁的寝室，敲门。无人应答。走廊窗户透入的阳光照□□黄色的寝室门，有一小片地方，光晕让人晕眩。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HR发给他的公司简介彩页，蹲下来从底下门缝里塞进去，然后起身，朝四楼走去。空旷的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拖着长长的背影，和他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