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10、反目

　　岳箫放了一颗药丸溶在水中，看着它化开，拿在手上摇了摇，似是觉得好不够，便又放了一颗溶了，这才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
　　身体一直欠佳，刘左醨失踪之事便有几日放着没管，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了。这几日岳箫身体好了些，想着今日该去查一查了，毕竟是朝廷命官，如何也不能放任不管。
　　正放下了药碗，门房便进来通报，说是赵青筇来了。
　　若是他今日不来，岳箫怕是都要将他忘了。岳箫初到彭城之时，赵青筇曾过来拜访过他几次，还引荐了这处宅院给他。可自那之后，便再也没过来过，今日这是出什么事了？
　　“请他进来。”岳箫推了药碗，忽然便想到了从前给赵青筇上的茶，便吩咐侍从上那种茶给赵青筇。
　　“刺史大人，求刺史大人救救下官！”赵青筇一见到岳箫便跪地恳求，着实惊了岳箫一下。
　　“赵大人这是何意？若是有事要本官帮忙，只说便是，不必如此。”
　　“我们四人中已经有三人失踪了，下一个，下一个无论如何要轮到我了。”赵青筇被侍从扶到椅子上，他便呆滞的坐下那里，语无伦次的说着：“刺史大人也是想要那宝藏吧？下官真的不知道宝藏在哪，但是，但是下官知道一些别的事，下官把知道的都告诉大人，凭刺史大人的心智谋略，一定能找得到。”
　　“宝藏？”岳箫原本是在想他说失踪的那三个人是何人，正要打断他问上一句，忽然听到宝藏二字，却是忽然起了兴趣，一挑眉问道：“赵大人知道些什么，不妨说说吧，本官听听有没有用。”
　　“下官只知道，宝藏就在这座宅院中。只是下官对机关之术一窍不通，他们也是不善此道，所以我们去找了很多次，半点线索也没有找到，还死伤了很多人。我们当年那根本不知道那下面是那般情形，只想将向家赶出彭城。”
　　“是*家的宝藏啊？”岳箫从中听出，他所说的应该就是那暗道，从前便觉得暗道中定然藏了一些秘密，如今看来，原来是宝藏，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来争这座宅子。
　　“下官只下去过两次，什么都不知道。原本也不过是因为素来与*家不和，所以才做这么做的。”
　　听到此处，岳箫忽然颦了眉，问道：“赵大人所说失踪的三人可是彭城内史、治中从事与县令三位大人？”
　　“正是如此，一定是向家，他们回来了，回来对我们报仇了。”赵青筇说着，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会摔下来一般。
　　“董大人与许大人是何时失踪的？将你所指，细细与本官讲来。”岳箫心下一沉，只道不好，他们二人何时竟也失踪了，短短几日内，彭城中的三位重要官员接连失踪，这事当真蹊跷！
　　“下官也是才知道的，是他们的家人过来询问，说他们相约出去，一夜未归，以为他们是在下官府上，可下官这两日从未见过他们。他们常去的地方家中之人都找过了，都未曾有人见过他们。下官想，他们常去的地方，除了他们找过的那些，只可能是……”胡乱说的了一气的赵青筇说到此处，终于住了嘴。眼珠子左转右转，似是那话极不好开口。
　　岳箫便是不用想也知道，便接了一句：“只可能是这座宅院。”顿了顿又问：“你可知他们是何时出门的？”
　　“是在昨日巳时左右。”赵青筇也知自己不该这么说，那暗道凶险万分，那二人大人若真的是昨日便下去了，到此时还未出来，那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如此与岳箫说了，也没有半分用处，还平白让他知道这么多事。
　　岳箫自是知道那暗道的凶险，只是他所想的是昨日他见到的白影，难不成是那二位大人？可他们若那是进入暗道，即便不与苏玘相遇，多半也躲不过苏琬。既是到现在还没回去，应该是死在暗道中了。可若那白影不是他们，这便是半点线索也没有了。
　　“你是怀疑本官？”岳箫的声音低了几分，听上去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怕是*家报复。那地下迷宫是他们所建，没有人会比他们更熟悉。”岳箫在他脸上打量了几圈，没有说话。
　　赵青筇忽的便又跪倒在地上，求道：“刺史大人一定要救下官啊，大人从前答应过下官的，一定会保下官的！凭刺史大人之能，那*家根本不是大人的对手！”
　　听赵青筇胡乱的说了一通，岳箫却只是颦了眉，问了一句：“本官何时答应过要保你？”
　　“刺史大人寻找宅院的时候说过，只要下官能做这保人，让大人得到这座宅院，无论日后那三人出了什么事，大人都会保我平安。”
　　“这话是谁说的？本官可不记得说过这些话。”这座宅院是苏琬买下来的，这话难道也是他说的？他竟是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事了吗？
　　“是，是苏先生，苏先生说的。刺史大人若是不同意，苏先生怎么敢对下官说这些。”
　　“苏先生。”岳箫念了一句，手上已经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是并无波澜：“既然是苏先生说的，那么赵大人去找他保你吧。来人，送客！”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赵青筇还想在辩驳几句，才挣扎着上前了一些，抬眼正与他双眸对上，那眸中的阴冷顿时吓得他不由得全身都战栗了起来，只这一晃神，便被左右的侍从扶起，送出了岳府。
　　岳箫阖目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吩咐上茶的侍从这时才端了茶过来。可见赵青筇已经离开，他这茶是没必要上了，瞥见岳箫正闭目调息，便要将茶撤下去。脚下还未走出一步，便被岳箫拦下了。他伸手端过茶杯饮了一口，过于苦涩茶水直接由口中滑入了胃中，顿时令他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他一手将茶杯放了回去，一手掩唇慌忙离开了。
　　苏玘站在一旁的墙边，从赵青筇来时便站在这里，将发生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见岳箫离开，她垂眸轻叹一声，便转身回去了。才转过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夏氏。
　　“夏姨。”苏玘惊了一惊，向后踉跄了一步这才站住，却仍是惊魂未定，难掩心头的惊慌：“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以你的武功，是不会有人如此近你身，你还没有察觉的，是你分神了。”
　　“夏姨说的是，我确实分神了。”苏玘强强稳住心神，回答道。
　　“从昨日回来，便魂不守舍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出事，有箫哥在这里，会出什么事啊？”
　　她实在太过反常，这话说出来，便是她自己都不信。夏氏自然知道，便道：“能够让你这般心神不宁的，一是箫儿，二是小琬。”夏氏上前走了几步，向岳箫放下所坐的位置看去：“箫儿这几日确有反常，寻常之事是不会令他如此的，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也许是这次的案子有些麻烦，箫哥只是为了案子的事烦忧罢了。”
　　“但愿如此。”夏氏顿了顿，转而问道：“小琬何时能回来？”
　　“我哥，他可能一时半刻，还回不来。”苏玘垂着眸子，话也有些结巴。
　　“晚些回来也罢，能回来便好。昨日，我见到他时，看他似是有些……”夏氏说到这停了下来，似是在回想昨日之景。抬眼见苏玘正看着她，便一笑道：“没什么，许是昨日我寻不到你们，心中有些急罢了。”
　　苏玘没有问夏氏昨日苏琬如何了，只是点头应是，又与夏氏聊了些琐事，仍是心不在焉。送夏氏回到房间，在院中漫无目的走了一阵，也不知道走过了哪里，只觉得寒风乍起，直叫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冷，便匆匆回了房间，却又是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起呆来。只是她这一恍惚，竟是将岳箫的药忘了。
　　此时的岳箫自然也无暇想这件事，他正在房间中，不断地翻着与此案有关的一切资料，散落成一片的纸张书页铺满满一整张桌子。
　　他好像已经理清了这件案子，一切都清楚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向夙璂与苏琬联手所为。他们该是在很早之时便有联系，向夙璂以家宅之中的宝藏的作为条件，请苏琬帮他报仇。又因为，苏琬是他岳箫相信的人，所以向夙璂以为他能够躲过岳箫。
　　岳箫忽然笑了一下，随即便是一阵猛咳，咳嗽带动着胸口也有些隐隐作痛。他捂着胸口，有些可笑的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纸张。他还想从中找出漏洞，能够证明苏琬与此事无关的漏洞，真是可笑！他还想笑，可却笑不出来。
　　苏琬的计谋真是高，他既然知道他的目的，竟借他的名号给自己下了一步好棋。苏琬，你究竟是想做什么？你的钱难道还不够吗？
　　他抬手狠狠一扫，扫落了一地的纸张。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顿时一阵眩晕，脚下也随之踉跄了一步。他扶额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到了两颗一口吞了下去。正要收好放回袖中，一看那瓷瓶，挥手便掷在了地上。小巧精致的瓷瓶上顿时裂开了几道纹，里面的药丸也随之洒了一地。
　　岳箫一手推开了门，天空中一道雷顿时劈了下来，骇人异常。他却是不顾这些，抬腿出了门。他这一次没有叫上府上的任何人，却是从军队调了一队兵，在这狂风骤起的暴雨之前，站在了向夙璂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