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老虎》遛鱼

7、（3）

　　凌晨两点，某小学校内操场上，一月一次的聚餐大联欢正在进行。咪咪放下领导人的架子，混迹于七十多名宠物猫中间。高举酒杯，左右逢源。她不坐在那把又大又蠢的太师椅上时，可爱得像个天使。
　　“喂喂，又有来偷吃的了。”一只睫毛很长的加菲猫从咪咪身边走过时，用极低的声音讲了一句。咪咪没抬头。她根本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
　　今夜的食物很丰盛。有罐头，鸡肉干，鲜牛肉，腊鱼，熏肉。喝的东西是：纯牛奶，红酒，啤酒，橙汁，可乐。点心区则一如既往老三样：面包，薯片，火腿肠。这些东西每次来的渠道都不一样，有参加聚会的成员自己带来的，也有偷来的。要知道，虽然都是宠物猫，但待遇却是不尽相同。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从来不去拆穿。而即便是偷了东西来打肿脸充胖子的那位，也会因为身处一个纯粹的“上流猫会”而顿觉身心舒畅，七筋八脉全被打通，好不痛快。结论——这是一个非常有必要存在，非常有意义，非常有历史纪念性的团体活动。
　　葫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气焰嚣张：“老鬼请了几位朋友，来看看大家。”一闪，退到一边。老鬼叼着根牙签，身上是长风衣白围巾的眼熟造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恰恰暴露了他的年纪。咳，言归正传。“咪咪，今天的聚餐比上一次更热闹了嘛。”老鬼迅速在那些食物饮料点心上瞟了一眼，口水立刻像喷泉一样在嘴里泛滥开。为了掩饰，他重重咳了一声，不露痕迹地把满满的口水咽下去。
　　“不介意的话，我们马上走，席让给各位弟兄。多年邻居了，算我们回馈一次。”咪咪一改往日的蛮横无理，竟显得有点惧怕老鬼的威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话一出口，其他猫“咻”一下都作鸟兽散了。咪咪低头，微笑，也很快跑开。
　　藏在下水道里的九十几名援兵，都是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苦难兄弟。见场子被腾空，都欢叫着跳上地面，大吃特吃。全然忘了自己这次来的使命。老鬼吃得也很豪放，腮帮子鼓得跟塞了两个乒乓球一样。美食当前，请原谅他们的失态吧。阿门。
　　小学校园门口，咪咪在发止泻药。领药的各位排成队，个个笑不可支。

　　“为什么你愁眉苦脸？”小monkey啃着半块西瓜，嘴边都是汁水。“为什么你这么开心？”老虎躺在水泥管子里，不想动。“大棚西瓜耶，尝一口？”小monkey深情地看了看手里的西瓜，牙一咬，递给老虎。“不要。垃圾堆里捡的，吃了肚子里会长蛔虫。”老虎很嫌恶的样子，推回去。
　　“亲爱的，我看我有给你上课的必要喽。”小monkey西瓜也不吃了，手舞足蹈开始给老虎答疑解惑。“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吃不饱，饿肚子的。你知道吗？好多！百分之……百分之多少我忘了。反正，以前我的主人跟我说过，如果你每天都吃得饱哇，你就是全世界仅有的那百分之多少里的一个了哦。多幸福啊。”
　　老虎不听小monkey的大道理，他想家了。“小monkey，你相信我说的话吗？你相信在这个大大的世界里，有一个地方叫猫国吗？你相信在那里，我们自己自足，悠然自得吗？你相信我们有房子住，我们打鱼吃，我们有养鸡场，我们有幼猫园，我们还有大王吗……”
　　一提到大王，老虎就想哭。他说不下去了，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恩……老虎？”“怎么了？”“你想不想去看真正的老虎啊？”“我就是老虎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一只小小小小的小猫，你是什么老虎呀？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老虎，好不好？”“老虎长什么样子？”“和你一样。但是比你大很多。去不去？要去就现在去，天一亮，进入动物园就不方便了。”
　　受到诱惑和怂恿，老虎点点头，跟着小monkey抄小路来到动物园。老虎在笼子里睡觉，很放松舒服的睡姿，美得直打呼噜。“看，大不大？老虎就是最大的猫。”小monkey难掩兴奋，指着笼里的庞然大物说。
　　“你说，谁是最大的猫？”小monkey突然觉得耳边一阵腥热的呼气，热腾腾湿漉漉。他刚转身背对笼子的身体，瞬间僵硬，动不了。这让他身边的小个子朋友觉得，自己必须得出面了。于是，小monkey两肋插刀的铁杆哥们儿条件反射一抱拳，本想说，对不起这位大哥，失礼了。一紧张，说成：“对不起这位大猫，失礼了。”
　　尴尬。小monkey在心里捶胸顿足，他恨他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个话都说不好的小白痴来这里看什么真正的老虎。完喽完喽，还没娶过媳妇，就要活活被老虎吓死喽……
　　闭上眼祈祷，小monkey很虔诚。待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真恨眉毛下面长了那两个小玩意儿。老虎，在笼子外面。不是那只名叫老虎，八个月刚成年的小猫，而是笼中那位大块头。
　　大块头伸了个懒腰，得意地亮出手心里的笼门钥匙，“我厉害吧？”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老鬼拉惨了，几近脱水。好在葫芦跑前跑后，端水送药。药是从哪儿拿的，老鬼不清楚。但他相信自己看到的，葫芦也泻得厉害但没有吃药。这份主仆情，是老鬼唯一割舍不下的东西。很多年以来。
　　“我是个笨蛋。”老鬼好不容易不来回跑厕所了，喝了口葫芦端来的水，气若游丝地自责。“也不能全怪你。弟兄们平时就吃不饱，见了好吃的，哪有不往嘴里填的道理。”葫芦贴心地为老鬼捶腿，热乎话一并贴上。
　　“咪咪很不简单。看来，以前我看轻她了。”不痛就记不住教训，老鬼倒吸一口凉气，仍很后怕。“要是她下的不是泻药，而是毒药。现在……”还是别想了。老鬼痛苦地摇头，把话咽回去。
　　葫芦心想：“所以说我聪明，一年前就投靠了咪咪。不然，跟着你等死啊……”口是心非，继续为老鬼捏肩，“小把戏上不了正台面，咱们不跟女流之辈计较。”老鬼不言语，停一会儿，毫无前兆发狠地说：“葫芦，我会让她死得很难看。”葫芦手一抖，心慌：“怎么……”
　　可惜老鬼似乎学乖了。经历了一场身体浩劫的他发现意愿一旦说出来就是会不灵验。及时闭上嘴，只在心里盘算。这令葫芦心惊胆战。
　　当天，葫芦迫不及待就将老鬼的原话转给咪咪听。谁知咪咪还是那副鄙视轻视无视的态度，根本不把老鬼的话当话听。葫芦急了，反复提醒咪咪，老鬼下回要来真的了。咪咪打哈欠，“葫芦，我给你搞来了一只卤鸡腿，放在街口拐角处小书店的房顶上。要快哦，不然会被其他的馋嘴猫叼走……”走字的尾音刚落，葫芦已经离弦的箭一样，朝正确的方向冲过去了。
　　咪咪百无聊赖，散步。两分钟后，被跑回来的葫芦搅了雅兴。葫芦大口撕着鸡腿肉，兴奋地含糊不清嚷嚷：“快去动物园！我听说，有一只老虎抓了只小猫，在笼子里玩。很多人围观，拍照。好热闹！”
　　跑到动物园，咪咪远距离，第一次看见了老虎。那只名叫老虎的男猫。他被实实在在的大老虎抓小鸡一样捏着，像小丑一样戏耍。然后，有一只猪躲在离虎笼不远的假山后探出脑袋，可怜巴巴向咪咪求救：“他是我的朋友。求你救救他！”